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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第1页）

第十章

01

秦鹤羽，我都忘了自己多久没有这般乖巧听话了。

安静趴在**，听凭你拈棉签蘸着碘酒帮我消毒那些细小疼痛的伤口。碘酒的感觉凉凉的，很舒服，像你周身此时流溢的温婉。今天的气温刚好，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浮躁，轻盈的阳光跳曜着完美舞步，在你纤薄的眼睑上打落一层温热的红晕。

偶尔刺疼的伤口会牵动我的神经轻微颤抖，你的心便也跟着颤抖。手里的棉签悬在空气里半天，谨慎想拿捏住力道，想说怎样轻轻涂抹才不至于弄疼我。

秦鹤羽，在沈兰慧离开我的那一天，我曾认为过我的生命里从此一无所有。

秦鹤羽，当你决然带我走的那一瞬，我忽然就把你当做命运里最依靠的寄托。

有很多以前的日子，我都梦见过你，各种各样的你，鲜活在我的梦里。就算是梦境再美丽，我也知道那是假的，我不是个喜欢骗自己的女孩子，所以不甘愿在你给的幻想里活。可是你看今天，我明明什么都没了，你却如奇迹般降临，给了我一场如此真实的美好。

我又能裹着你的大号浴袍在房间里明快的跳来跳去了。

光脚踩在地板上，你走哪儿我跟哪儿，你做什么我都在旁边歪着脑袋鼓着嘴巴静默着看，像一条你甩也甩不掉的小尾巴。

你对我从来没有这么好过，细心帮我洗逃出来时穿的那套睡衣，拿熨斗熨衣服的样子活脱脱一个主家小型男。你语气温和的问我牛仔裤要穿怎样的腰围，想记录下号码出门帮我买换洗衣物。我张开双臂，等你用软尺小心翼翼环绕我的腰际一圈，低头认真量。忽然我就把脸枕在你柔软头发里。

我任性的不帮你做任何事，看你大包小包拎东西回来，趔趄着身子进厨房，一样一样把食物分类码放进冰箱。然后你开始做饭，我也就开始我的捣乱，偷你的锅铲，在荷包蛋里放糖又放盐。你由着我闹，不气也不恼，兴致来了的时候，会鼓着嘴巴装气结，用沾满面粉的手揉搓我头发，把我弄得像个耶诞老公公。

吵闹累了，我搬把椅子乖乖坐着等开饭。挥舞着刀叉给你讲一些并不好笑的冷笑话。你会配合着笑，笑着笑着便用浸着淡淡怜惜的眼神注视我。

秦鹤羽，那时的我在想，我是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是你在街角拣我回来，对我好。我唯一能回应你的方式，就是用无比亲密的姿态来依偎你，感受你对我的温柔。让我们彼此成为依靠，就这样吵闹着平凡生活，好不好呢？

我在你的客厅里，踩着DV里情歌的节奏，跳着一曲不在节拍上的舞蹈，最后旋转着笑倒在你怀里，我们隔着那样近的距离，静静对看着，我就想，真希望这就是一辈子。

离期末考倒数第三天。

我在第无数次回忆那天被路莎莎背叛，被赶出家门的情景时，忽然想起问秦鹤羽怎么会忽然带着李铭彦去家里找我。

“我们那天是去送黎澈。”他恍然记起这件事来。

“送黎澈？送他去哪里？你们好像没有这么熟的嘛。”我窝在客厅沙发上咯吱咯吱咬着他买的小零食，看电视剧，漫不经心的问。

“黎澈出国了，他爸妈觉得在国内念书没前途，直接把他送旧金山了。”秦鹤羽努力想把这消息说的像小事一桩，但他的演技拙劣，还没有说完就等接着我错愕的反应了。

我一片薯片含在嘴巴里忘了咽，慢慢融化在舌苔上，成黏糊糊的一团。半晌，我眨了眨眼睫毛，无限落寞的开口：“他没有告诉过我他要走。”

“他嘱咐过大家，谁也不准通知你他要走了。”秦鹤羽缓缓解释，“他说，哎呀哎呀，最受不了莫安苏那个女人的眼泪，她轻易不哭的，可她哭起来很难缠的，她一哭，我就不想上飞机了。”

尽管秦鹤羽学黎澈的夸张语气学的特别不像，可我的眼泪还是就着这句话扑簌扑簌掉下来。

我强撑着被眼泪淹没的笑意，装作若无其事的大声跟秦鹤羽抱怨：“烂黎澈，最可恶的就是他，离考试还有三天他一声没吭就走了，我一点功课都没复习呢，等考试了我抄谁的去！”

喊完这话，我把头枕在沙发背上，半天没抬起来。

秦鹤羽说，黎澈走之前，把所有有关我的故事全告诉了他，并且拜托他要好好照顾我。黎澈曾对他说，莫安苏是一个如水晶般透明的小女生，她柔软的心脏里，藏不得任何伤害和阴谋。

黎澈在走之前做了他生平认为最卑鄙的一件事情，就是跟李铭彦拆穿了路莎莎伪善的面具。我知道黎澈是从不说人坏话的孩子，他总是温温顺顺陪在每个朋友身边，多数时间都在聆听和沉默。从来没有人做一个决定之前考虑过他的感受，因为大家都已经习惯无论说什么，他都是会点头说好的。从来没有一个人问过他做陪衬累不累，大家都一厢情愿的认为他总是心甘情愿和我们一起的。

我们以为的那个笨笨傻傻的小孩子，原来他的心里，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了。他在临走的时候，最惦记的事情居然是替我向所有人解释清楚全部的委屈。他说他走了，不想在记起莫安苏的时候，总浮现她故作坚强的脸孔。

黎澈托秦鹤羽转交给我的最后一件东西是一封信。

一封迟到的情书。

“亲爱的莫安苏：

我在收拾行李的时候，想起要写这样一封信给你。我是一个嘴巴太笨，又学不会表达的人，本想说带着所有的秘密走，未尝不是一种最好的方式。可是，对你的思念太重，我怕在云端太想念，飞机会坠落。

上面这段的最后一句，读起来特浪漫，是我抄袭痞子蔡的《第一次亲密接触》。原谅我匮乏的词汇，可我是真的像这句话里说的一样，舍不得你。写这封信得时候，我已经打算不跟你告别了，告别太伤人，我真的怕你一个委屈的眼神，我就放弃一切留下来了。

你也经常说我妈宝的嘛，我很听话的，呵呵。所以我必须按照家人的意愿出国念书，好好拼一个前途。自始至终，我为喜欢你而留下来的念头起了无数次，可最后，还是选择了听从家里的安排。就好像我们认识的这段日子里，我对你的暗恋一直卡在喉咙口，可是直到走了，也还是没能亲口说给你听。

哈哈，我又说谎了，其实我跟你表白过。

几天前，在天台的那次你记得吗？就是玩交换秘密的那个游戏的时。你捂着耳朵的时候，我说了很多并不动听的情话给你听。我一直以为说，也许你会小小的作弊一下，给耳朵留出一条缝，这样你就会听见我的那些小心事。我甚至想象说，也许你听完以后会不动声色的拒绝我。也或者，像平时你大大咧咧的样子，跳起来扯着我的耳朵说：原来黎澈你是喜欢我的啊，你是偷偷喜欢我的啊。然后这事儿就像一个笑话般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