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五?!”“是,属下记得很清楚,他说的就是刁五。”裴之砚与陆逢时对视一眼,眼中均是锐光一闪。这正是当初在快活林赌坊,赢了孙茂大笔钱款后却又轻易放过他的那个泼皮!“程明还说了什么?”蒙奇回道:“程亮回忆,他哥哥弥留之际,神志不清时曾抓住他的手,说不是赵,然后是上面,河堤,这几个字。话没说全,便咽了气。”不是赵,是上面?这句话,如同在看似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它隐隐指向了赵元仁之上,还有更高层级的人涉入其中。那这矛头,就不能单纯指向赵元仁。“程亮还提到一件事,”蒙奇补充道,“大约在程明去世后半年,曾有几个陌生人来村里打听过程家,态度傲慢,不像善茬。程亮心中害怕,便对外坚称哥哥是病死的,与任何人都无瓜葛。”这个时间点,与另一拨人在郑州打听叶管事和孙茂家眷的时间几乎吻合。这说明什么?说明推动此事的势力,不仅在寻找对自己有利的刀,也在清楚确认可能存在的隐患。这条来自郑州的暗线消息,价值千金。它证实了河工案确有猫腻,同时也证实赵元仁不是主谋,真正的黑手,隐藏的更深。就在裴之砚消化这条重磅信息时,明面的调查也遇到了新的情况。吴光明在浩如烟海的旧档中,找到了一份当年都水监内部关于金水河石料采买的议事录副件。上面清晰地记录着,当时有一位都水监的判监曾对部分石料来源采用民间采买提出过异议,认为不合规制,易生弊端,建议全部由官营石场供应。而这位判监的名字,叫做文及甫。文及甫……文家!裴之砚看着这个名字,心中豁然开朗。文家内部,在当时对此事就有不同声音!文及甫是反对的,而赵元仁作为具体经办人,坚持采用了那批问题石料。如此一来,幕后推手选择从此案下手的动机就更加复杂了。打击赵元仁,或许不仅仅是针对他个人,更是为了攻击文家内部主张此事的派系,甚至可能意在搅动整个文家。案情到了这里,反而更加迷雾重重。但裴之砚的心却愈发沉静。越是复杂的局面,越需要沉住气。他决定,按兵不动。既不向任何人程亮提供的线索,也不急于去触碰文及甫这条线。他要看看,那位幕后推手,见他迟迟没有按照预期对赵元仁发起致命一击,接下来又会有什么动作。夜色如墨,裴府书房里的烛火跳动了一下。陆逢时手中的纸条仿佛带着寒意,上面的字迹潦草却清晰:“柳氏昨夜于庄中自尽,其表兄叶管事月前已暴病身亡。”她没有说话,只将纸条递了过去。裴之砚接过,烛光下,他下颌线微微紧绷,随即将纸条凑近灯焰。火舌舔舐,顷刻间化为一小撮灰烬,飘落在砚台旁。“灭口。”他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冰投入寂静的夜里。就在此刻,笼罩整个院子的风水阵法被搅动,几乎同时她感觉到瓦片被极轻踏过的声音。陆逢时指尖一弹,“嗖”地一声,化作一道微不可见的淡影,精准无比地钉入了书房西北角的房梁,入木三分。只听见“啊”的一声。很快又没了声响。裴之砚放在佩剑上的手微微松开,声音带着冷意:“他们等不及了。”敢夜探裴府的“贼人”已被裴二押来。那人瘫软在地,眼神惊恐,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有眼珠还能转动。陆逢时走到近前,指尖一缕灵光没入黑衣人眉心。修士一般不能对凡人使用摄魂之术,但对这个不怀疑好意且身手不错的武者,就另当别论了。片刻后,她收回手。黑衣人眼神瞬间变得呆滞空洞。“如何?”裴之砚问。“不是死士,是京城地下帮会‘漕帮’养的好手,专司打探盯梢这类不见得光的活计。“雇主很谨慎,通过中间人,只说是要探一探新任裴府判的底细,尤其是看看您对金水河旧案,到底查到哪一步,身边有无异常人物。”好啦。现在知道啦。异常人物,本夫人就是一个。裴之砚眼神锐利:“雇主身份,他不知?”“不知。中间人也只是传话收钱。”陆逢时摇头,“但他接活时,隐约听到中间人提过一嘴,说是上面的贵人嫌他们动静太慢,有些等不及了。”“等不及……”裴之砚冷笑一声,“所以便派人来催,顺便看看我这把刀,是不是生了锈,或者是不是有了自己的想法。”这印证了他的判断。幕后之人见他迟迟没有对赵元仁发起总攻,已经失去了耐心,甚至开始怀疑他的“可靠性”。“此人如何处置?”陆逢时看向地上那眼神呆滞的探子。裴之砚略一沉吟:“弄昏,让裴二找个由头,明日一早扔到开封府府衙门口。他身上带着撬门别锁的家伙,就按寻常窃贼处置,不必声张。”他此举意在警告幕后之人:我知道你派人来了,人也扣下来,但我暂且不将事情闹大。待裴二将人带走处理后,书房内重归寂静。但气氛却更加凝重。“柳氏和叶管事都死了,如今又派人来探我们的底,看来,我们选择按兵不动,让暗处的人感到了不安。”“他们越是不安,越是清楚线索,越说明我们距离真相越近。”他转过身,目光如炬:“对方想让我们以为目标只有赵元仁,但正在的大鱼,还藏在更深的水下。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急着去咬赵元仁这个饵,而是想办法惊动那条藏在深处的大鱼,找到能直接钓起它的钩。”“惊动?”陆逢时若有所思,“如何惊动?”裴之砚嘴角勾起一丝冷峻的弧度:“他们不是嫌我们慢吗?那我们就快起来,但快的方向可就由不得他们掌控了。”翌日,开封府衙。裴之砚召来罗参军和吴光明,下达了新的指令。:()陆逢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