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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第1页）

夏禾最终没有在林晚那间如同精密实验室般、只有进口矿泉水、黑咖啡和成分明确的能量棒的“无菌”厨房里，找到任何能称之为“食物”的东西。她对着空空如也的冰箱发出了一声夸张的哀叹，仿佛目睹了世界上最悲惨的景象。

于是，半小时后，她们出现在了云顶公馆楼下不远处、一家灯火通明、烟火气十足的24小时营业的港式茶餐厅里。深夜的茶餐厅依旧热闹，弥漫着食物油脂、酱油和奶茶混合的温暖香气，与林晚工作室那绝对控制的“零度”空间形成了鲜明对比。

林晚没什么胃口，只点了一份清淡的鲜虾云吞面，小口小口地吃着。而坐在她对面的夏禾，则像一头真正在荒野里饿了两天的、充满生命力的幼兽，毫无形象地风卷残云——一份铺满叉烧和溏心蛋的黯然销魂饭瞬间见底，一个黄油融化的酥脆菠萝油三两口消失，一杯冻柠茶被她吸得呼噜作响，最后，她还意犹未尽地干掉了一份淋满金色糖浆和厚切黄油的西多士。

看着她狼吞虎咽、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眼中只有对食物最纯粹渴望的样子，林晚握着汤匙的手微微停顿，心底某个角落竟觉得有些……奇异的可爱。那种对生存最基本需求的、毫无掩饰的、充满了原始生命力的热爱与满足，是她在自己那份精确计算到每一克卡路里、每一毫克营养素的“高级”定制餐里，永远也无法体会到的、接地气的快乐。

“所以，”夏禾终于将最后一口西多士咽下，满足地向后靠在卡座的椅背上，毫无形象地拍了拍自己微胀的小腹，打了个带着菠萝油香气的嗝，然后目光重新聚焦在林晚脸上，那双清澈见底、不含一丝成年人复杂算计的眼睛直直地望过来，“那个让你看起来心事重重、甚至有点不开心的人，就是手机照片里那个，穿着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起来就很贵的女人吗？”

林晚正在舀起一颗云吞的动作骤然一顿，悬在半空。她抬起头，有些愕然地迎上夏禾那双过于直接、仿佛能穿透所有伪装的目光。

“你……你怎么会知道？”她下意识地反问，带着一丝被看穿的无措。

“猜的。”夏禾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拿起桌上的吸管，漫无目的地搅动着玻璃杯里所剩无几的冰块，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那天晚上，你生日，在酒店门口。我隔得老远都看见了，她看你的那个眼神……”夏禾微微眯起眼，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汇，“就像……就像在拍卖行里，一个顶级的收藏家，终于锁定了他觊觎已久、志在必得的镇馆之宝。里面有欣赏，有评估，有赤裸裸的占有欲，但唯独……没有多少人的温度。”她顿了顿，目光转向林晚，更加锐利，“而你呢，你当时在露台上看我的眼神，虽然只有那么一下下，但我看见了。那里面有惊讶，有被我突然出现搅乱计划的慌乱，还有一点点……像是做了什么坏事差点被抓包的心虚。”

林晚彻底哑然，握着汤匙的手指微微收紧，指尖泛白。她发现自己在这个年仅二十二岁的女孩面前，所有的情绪伪装、成年人之间心照不宣的暧昧与界限，都如同阳光下的冰雪，消融殆尽，无所遁形。夏禾拥有的是一种近乎野兽般的、不依靠逻辑推理、而是依靠纯粹直觉的洞察力，直接撕开所有表象，直抵核心。

“她不懂你。”夏禾语气笃定地下了结论，年轻的脸庞上甚至带着一丝对那种“收藏家”心态的不屑一顾，“她可能懂得欣赏你的才华，懂得计算你的商业价值，懂得如何将你纳入她的版图。但我不一样，”她的声音忽然低沉了些，带着一种奇异的认真，“我懂你的刺。我懂你为什么要握着它们，我懂那些刺也是你的一部分，是你美丽的代价，也是你力量的来源。”

林晚看着她，看着这个用一件青铜雕塑将她灵魂底色具象化呈现出来的女孩，心中百感交集，忽然觉得有些荒谬的好笑。“你才认识我多久？见过几次面？”她试图用理性来拉开一点距离，掩饰内心被说中的慌乱。

“感觉这种东西，和时间长短没关系。”夏禾立刻反驳，她甚至将身体向前倾，隔着小小的餐桌，双手托住下巴，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毫不退缩地、灼灼地凝视着林晚，仿佛要将自己的信念烙印进对方心里。“我第一次在美院的画展上看到你，隔着人群，就觉得你这个人，闻起来……很贵，很复杂，但同时也特别、特别孤独。像一朵被密封在真空玻璃罩里的、价值连城的古董玫瑰，所有人都只能隔着那层冰冷的屏障远远地欣赏你的完美，猜测你的香气，但谁也触碰不到你真实的样子，闻不到你生命深处真正的味道。”她的比喻带着艺术生的天马行空，却又精准得可怕，“我想做的，从来就不是隔着玻璃欣赏。我想做的，是拿起锤子，敲碎那个该死的玻璃罩！”

林晚的心，又一次被她这番直接、猛烈、不加掩饰的话语狠狠搅动，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波澜骤起。她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招架这个女孩带来的、混合着原始冲动与惊人洞察力的冲击。季然带给她的，是智力上的博弈与征服的快感；苏晴带给她的，是灵魂得以栖息的安宁与治愈；而夏禾，这个横冲直撞闯入她世界的女孩，带给她的，则是一种更原始、更本能、更接近生命原动力的吸引与共鸣。

一种明知道危险，如同玩火，却依然让她心跳加速、忍不住想要靠近、甚至想要触碰那火焰温度的强烈吸引。

“你……吃饱了吗？”林晚有些仓促地放下手中的筷子，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生硬地选择转移这个让她心绪不宁的话题。她需要一点空间来整理自己混乱的内心。

“嗯，肚子是饱了。”夏禾从善如流地点点头，但随即，她脸上又浮现出那种小狐狸般狡黠而大胆的笑容，目光变得极具侵略性，意有所指地、慢悠悠地补充道，“不过嘛……还想再吃点别的。比如……甜点？”

她的视线，毫不掩饰地、带着滚烫的温度，最终落在了林晚刚刚擦拭过的、色泽浅淡的嘴唇上。那目光的含义，赤裸而明确。

林晚的心跳骤然失控，像漏跳了一拍后开始疯狂加速的鼓点。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有些狼狈地避开了夏禾那过于直白、充满了占有欲和挑逗意味的凝视，耳根不受控制地泛起一丝热意。

就在这暧昧与尴尬交织、气氛再次变得紧绷的时刻——

“嗡——嗡——嗡——”

林晚放在桌面上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剧烈地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打破了两人之间无声的角力。

来电显示，是她的经纪人，陈姐。

林晚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暗暗松了一口气，仿佛抓住了脱离这令人心慌意乱氛围的救命稻草。她立刻拿起手机，按下了接听键，将听筒贴近耳朵，声音尽量维持着平静：“陈姐，什么事？”

然而，电话那头，陈姐的声音却一反平日里干练利落的常态，变得异常严肃、紧绷，甚至压抑着一股即将喷薄而出的怒火。

“林晚，”陈姐的声音又急又沉，“你现在，立刻，马上，打开微博，看热搜榜第一！”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她的脊椎。她甚至来不及对夏禾说一句“稍等”，手指已经有些发颤地切出通话界面，点开了那个拥有巨大舆论能量的社交媒体APP。

映入眼帘的，是微博热搜榜那鲜红刺目的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