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首先来到的是木工作坊。
还未进门,便听到里面传来锯木、刨木、敲凿的声响,空气中瀰漫著浓郁的木材香气和粉尘。
踏入作坊,只见数十名工匠正在忙碌,有的在丈量木料,有的在挥汗如雨地拉锯,有的则在细致地刨平木板。
看到尚书大人引著一群身著朱紫、青色官袍的大人物进来,工匠们顿时有些慌乱,手上的活计都慢了下来,纷纷垂手而立,不敢抬头。
段纶正要出声呵斥,让他们继续干活,却见李承乾已向前走了几步,停在一个老工匠面前。
那老工匠手里还拿著一把正在雕的刻刀,指节粗大,布满老茧和细小的伤口。
“老丈,在做何物?”李承乾问道,声音不高,儘量显得平和。
那老工匠显然没料到太子会直接跟他说话,身体一颤,头垂得更低,訥訥不敢言。
李承乾耐心地又问了一遍:“孤问你,手中所做是何器物?”
老工匠这才结结巴巴地回答:“回……回贵人话,是……是给尚仪局做的妆奩匣子,雕……雕些鸟。”
李承乾微微頷首,目光落在他手中的刻刀和那块已初具雏形的木料上。
“这纹繁复,很费功夫吧?一日能完成多少?”
老工匠见这位“贵人”似乎並无恶意,胆子稍大了些,答道:“回贵人的话,若是专心致志,一日……大约能雕出这么一片。”
他用手比划了一下大小,约莫巴掌大的一块区域。
李承乾沉默片刻,道:“辛苦了。”
隨即,他又转向旁边一个正在组装木架的年轻工匠,询问那木架的用途、承重如何。
他接连问了好几个工匠,问题都颇为具体,涉及材料的选用、工具的损耗、製作的时长、遇到的难点等等。
他的態度始终平和,没有丝毫不耐,更没有寻常贵族官员对待工匠时那种不自觉的轻视。
李逸尘在一旁静静看著,心中念头转动。
李承乾此举,显然是在实践他昨日所说的“依靠並扶持真正创造財富的力量”。
他在尝试打破那层无形的壁垒,直接与这些生產力的直接创造者沟通。
效果是显而易见的,最初的惶恐过后,工匠们发现这位身份尊贵的贵人竟然真的在关心他们的活计,眼神中渐渐多了几分惊异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同时,李逸尘也在仔细观察著这个时代顶尖的木工作坊。
他看到工匠们使用的工具——斧、锯、凿、刨、尺、规、矩,其基本形態与他认知中的传统木工工具已相差无几。
他们的榫卯结构技艺纯熟,无需铁钉便能构建出坚固的框架。
这让他心中不禁感慨古人的智慧。
然而,他也看到了效率提升的空间。
工作檯的布局似乎可以更合理,以减少工匠不必要的走动;
一些工具的握持部位或许可以根据人体力学稍作改良,以减少长期劳作对手腕的损伤;
不同工序之间的衔接显得有些隨意,可能存在等待和重复搬运的浪费。
但这些想法,他暂时只能放在心里,需要寻找合適的时机提出。
离开木工作坊,段纶又引著眾人前往铁匠作坊。
还未走近,便感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叮叮噹噹的金铁交击之声不绝於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