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日后,若有机会,孤会设法,让他们恢复宗室身份,至少……能有个出身。”
这句话,更是给了李佑一个遥望的念想。
恢复宗室身份,意味着他的后代不必永远背负罪臣之后的烙印,有了重回长安,甚至获得一官半职的可能。
这比保证他当下的生活,更让他感到震撼和感激。
“殿下……”李佑激动得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再次磕头。
“此生,若能苟活,皆拜殿下所赐!日后若有差遣,虽万死……”
“好了。”李承乾打断了他表忠心的话,站起身来。
“这些话就不必说了。记住这次的教训,安分守己,便是对孤,对父皇最好的回报。准备一下,不日就要启程了。”
说完,李承乾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囚室。
身后,传来李佑压抑不住的、混合着哭与笑的呜咽声。
太极殿上的风波,从宫墙之内扩散到长安街巷。
最初的震惊过后,一种更实际、更尖锐的恐慌,开始在市井中悄然滋生。
“听说了吗?前几日朝会上,陛下说要废了太子。”
西市一家茶肆的角落里,一个穿着半旧绸衫的商人压低声音,对同桌的伙伴说道,眼神里满是忧虑。
他姓赵,做些绢布生意,手里还压着几十匹上好的江淮绫,本是等着行情好时出手。
他对面的钱掌柜,专营香料,闻言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手里捏着茶杯,指节有些发白。
“何止是听说!我家那不成器的小子,就在承天门大街当值,虽进不得大殿,但那动静……陛下震怒的吼声,外面都能隐约听见!”
赵商人没接话。
他心里想的不是天家父子恩怨,而是另一桩更要紧的事。
“钱兄,”
他忽然凑近了些。
“你手里……还有多少‘那个’?”
钱掌柜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脸色微微一变。
“你是指……朝廷债券?”
他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才低声道:“前阵子看它利钱尚可,兑付也及时,便收了些。怎么?”
“赶紧出手!”赵商人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急促。
“能出多少出多少!哪怕折点价也要出!”
“为何?”钱掌柜不解。
“这券不是以东宫新弄的那雪花盐和债券信誉为保吗?前些时日还颇为坚挺,不少人争相持有。”
“此一时彼一时!”
赵商人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老钱,你还不明白?如今太子和陛下闹到这般地步。”
“废储这话传出来,东宫还能有几分信誉?太子之位还稳不稳?他若自身难保,那些以他名义发行的券、盐引,还能作数吗?”
钱掌柜倒吸一口凉气,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抖。
赵商人的话像一把冰冷的锥子,刺破了他之前那点侥幸。
“可……可这券契上,也盖着官府的印……”
“印?”赵商人冷笑一声,笑容里带着苦涩。
“印是死的,人是活的!陛下若真对太子……血本无归都是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