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密报太后,说皇爷这些天时常与小宦官戏耍,赐给所爱的孙海、客用为乾清宫管事牌子。”
“而孙海、客用屡次引诱皇爷夜游別宫,身穿小衣窄袖,走马持刀,不成体统。”
“又言此二人总爱进献奇巧之物和各种杂书,让皇爷您沉浸其中,夜不能寐,耽误学业。”
“之后。。。。。之后。。。。”
冯保的声音居然出现了哭腔。
朱翊钧嘴角噙著冷笑,声线却刻意放得轻飘道:“之后呢。”
“之后。。。。太后闻言大怒,说。。。。。。说。。。。说,皇爷,臣不敢说,臣恐离间天家。”
“太后所言都是气话,您莫往心里去。”
“说吧。“朱翊钧指尖叩在龙纹案上,一声比一声沉,叩得茶水泛起波纹。
“臣不敢,臣万万不敢言。”
“朕叫你说出来,你聋了吗?”
朱翊钧见冯保还敢和自己继续玩这一套,大怒,真把自己当作万历小儿了?
拿起案上放著的茶杯就衝著冯保摔了过去。
青瓷盏挟著厉响炸在冯保脚边,碎瓷迸溅打在他膝头。
此时,冯保才开始害怕起来。
天子的愤怒远超他的心理预计。
冯保已然嗅到危险,但箭已离弦,不得不发。
骑虎难下,他只得再次加码,企图恐嚇皇帝。
让皇帝再次畏惧李太后,远离这几个对自己威胁甚大的太监。
此时,从他那嗓音像是绷到极致的丝弦,一声也说不出,但他仍旧忍住了恐惧。
將脑子中已经酝酿好的台词,用自己的嗓音慢慢將其一句句地演奏出来。
“太后。。。。太后好像。。。。好像言,乱天下者陛下也,若立潞王,则。。。。。。”
“皇爷,臣不敢再言,此为太后气话而已。”
说完这些,冯保几近虚脱。
可朱翊钧的反应让他的內心更加没底。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时空仿佛凝滯。
整个乾清宫突然静了下来。
一言不发,年轻的皇帝一言不发。
冯保每叩头一次,心中的绝望就愈加一分,心下更是惶恐。
皇帝畏惧生母李太后,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如今怎么。。。。。。
越是未知,冯保越是不安,只是机械的叩头。
“有劳大伴冒死稟告了,果然还是大伴关心我。”
不知道叩头多少次,等到皇帝拉住他的双手,冯保才意识到,万历已经走到了自己的身边。
朱翊钧將冯保拉起来笑著安抚。
望著皇帝的笑容,冯保恍若隔世,一度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大伴既要去传旨,那顺便去给母亲通报一声,就说我已知错。”
“我这就严惩几个蛊惑我的阉竖。”
闻言,冯保这才安了心,这才是他认识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