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消息
01
从医院回去之后,我打电话问花花为什么心情不好。花花笑笑跟我说:“工作上的事情,生活上的事情,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事情,都特别烦心,最近样样不顺呢!”
我问:“怎么了?”
花花却说:“等我想说的时候,再告诉你吧!”
既然花花不欲多说,那么,作为朋友,保持缄默即可,我也没再追问,说了些生活琐事,就挂断了电话。
耗子和刘文静最后还是决定打掉那个孩子,这个结局早被我料到。刘文静和耗子妈一样,都非常了解耗子,知道哪里是他的软肋,怎样谈判会达到目的。耗子妈用逼迫,刘文静用眼泪,目的都一样,不过是一个硬、一个软罢了。
耗子其实还想在他妈面前争取下的,想着刘文静怀孕是个很好的机会,他妈会看在孩子的分儿上,看在生米已成熟饭的份儿上,接受刘文静,从而留下这个孩子。在他俩就“要不要这个孩子”的争论中,耗子打了个电话给他妈。哪知耗子妈接了电话,只沉默了一下下就说:“我给你的卡里打点钱,你带她去打胎。”说完就挂了电话,不再听耗子唠叨。
不到半个小时,耗子的卡里收到了三千块钱。三千块,只够做手术,耗子妈连营养费都没给,足见其根本不顾刘文静身体的孱弱,足见其态度之坚决,足见其不喜欢刘文静的程度有多深。
耗子妈的态度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最终促使耗子同意打掉这个孩子。
刘文静坐小月子期间,基本都是耗子伺候的。然而那时,两人均知大势已去,见面也黯然。晚上,耗子过去给刘文静煮好饭,看刘文静吃完,再一个人默默收拾完,想多跟刘文静说几句话,刘文静却不欲沟通,只好沉默着走掉。耗子细心,知道白天他上班之后,就只有刘文静一个人在,于是通常会多煮点菜,留给她白天微波炉转转吃。
养好身体之后,刘文静把耗子唯一的笔记本电脑要过去了。刘文静说她没钱买电脑,而她更需要电脑。耗子二话没说就给她了。她不过要一台电脑而已,就算刘文静要他放血,只怕他也放了,谁让他对不起她呢!
刘文静小月子坐完,基本就没耗子什么事儿了。之后,她一直躲着耗子,就算是有时候需要帮忙,宁可找我们,也不愿意多跟耗子打交道。
刘文静在上海朋友不多,我们几个算是她仅有的朋友,而她同时也看出来了,我们这些人,虽然各有各的缺点,但心地不坏,对人也热情,倒是值得一交。
再见到她的时候,她比之前更瘦了,脸色也苍白,眼睛显得更大了。然而跟之前有很大不同,以前看她,美则美矣,却是个木头美人。那双眼,虽然很大,却无光亦无神,因不敢与人对视,才显得更加呆板。这次看她,她的目光似乎坚定了很多。虽然经历了这么多伤痛的事情,但整个人的精神气出来了,像是一下子想通了很多事情,找到了主心骨。
我不知道这段时间她的心理路程究竟是怎样的,想必一定很不好受。不过这世上有些人,因为生来就比较苦,早已习惯了多大的灾难都不吭声,打落牙齿和血吞。
这类人,平时可能浑浑噩噩,真正遭遇事情的时候,在无法逃避的情况下,通常并没有条件任由自己的情绪泛滥,只能选择想办法让自己坚强地活下去,再考虑其他。正是在这么多“没有选择”的情况下,才逐渐形成自己的性格,培养出主心骨。
刘文静主动找我,想跟我聊一聊高考那年的时光,包括当时的成绩、有没有偏科、竞争激烈不激烈,当时给我印象最深的优秀生平时是怎样学习的、专业怎么选等等。
她突然找我聊这些话题,只说明一个情况:她想读书。
我很好心地跟她说:“其实,读夜校不必考虑这么多的。”
她微笑,轻声说:“我想去念正规大学,和你们一样的这种。”
我倒抽一口凉气,好大的志向。这件事如果换了其他人,也不是完不成,关键是她刘文静。她没有钱、没有好的工作、没有家庭的支持、貌似也不认识什么能帮她搞定学籍的人,就算能成功考上大学,四年全日制本科,自然是不能上班了,学费哪里来?生活费哪里来?她的家人支持她吗?据我了解,像她这种家里连生几个女儿,好容易得了儿子的农村家庭,女儿有烧钱的大志向,不想方设法打击就是好的,更别提支持了。
刘文静跟我说:“我知道这很难,也知道你们并不看好,可我还是想去试一试。我不希望有一天还会因为出身和学历的问题,被挑剔,被责骂,甚至被打。我不想再卑微地活着了。我看到了你们是怎样生活的,不可能再回去过以前的日子了。我之前为了找一份前台的工作,弄了个假学历,心里一直很忐忑。有时候,其他人随便几句话,我都会怀疑是对我的质疑。有几次,晚上做梦,梦见假学历的事情被揭穿,我被很多人围在中间,各种指责扑面而来……后来想通了,如果我想在上海继续生活下去,想过上跟以前不一样的生活,那么,学历问题将是我永远无法逃避的弱点,随时有可能被人狠狠一击。”
刘文静一口气说了很长一段话,我忍不住又叹气了:“很多高学历的人会羡慕你的美貌,美貌才是上天给一个女人最大的恩赐,明明拼脸就能赢,你却偏偏要拼才华。”
刘文静笑一笑:“不管耗子妈多么反对,耗子还是坚持要跟我在一起,他只是比较软弱,但对我还不错。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跟耗子分手吗?”
“因为他妈始终是横亘在你俩之间的一根刺?”
“这只是导火索。因为我想嫁人,想被条件比我家好太多的家庭接受,想做一个受人尊重的妻子和儿媳妇,而这一点,耗子做不到,或者说,是现在的我做不到。”
我突然明白为什么这次我见到她,感觉跟之前有那么大的不同了。这一次,她的眼睛里有光,而这个光是由内至外散发出来的。她终于想明白,美貌对于一个女人是锦上添花,而不是雪中送炭。一旦涉及婚姻这个话题,没有其他条件支撑的美貌,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刘文静真的变了,她以前也很聪明,但只是小聪明,而现在,她变深刻了。
这次见面之后,刘文静消失了半个多月,等她再回来的时候,很开心地告诉我们:“最艰难的问题已经搞定了。”
原来,她是回了趟老家,找到了当初对她还不错的一个初中老师,搞定了学籍挂靠的事。那个老师年龄很大了,有一个学生在他们县某高中教书。她说动了初中老师跟她一起跑关系,找校长,找实权人物,在那所高中弄到了一个学号。她打算参加一年以后的高考。
她花了些钱,不算多,大概几千块的样子。这半个月,她一直在为学号这件事奔波,甚至都没怎么着家。
刘文静重新回到上海之后,我们几个人的噩梦正式来临了。
她曾经找过我问高考的事情、选专业的事情以及大学时发生的事情,而实际上,我的这几个朋友,她一个没落地全部找过。她通过这些八卦来判断,自己的主攻方向,将要读什么专业。
我们这几个人中,薇薇学历最高,英国知名大学金融系研究生,但她的本科却是在国内读的,据说薇薇高考时英语满分。其次是教授,T大建筑系,他的数学、物理、化学都学得特别好,曾经得过竞赛类的大奖。我们其他几个人,虽然学校没有薇薇和教授那么牛逼,但都有各自擅长的科目和领域。比如说我,我读书的时候偏科严重,语文学得特别好,其他几门课就不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