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崇政殿门口,门外候着的小太监像往常一样同他招呼。
裴砚苏点了点头:“陛下可在里面?”
小太监低着头,扬起笑面:“在,陛下等您好一会儿了。”
听得小太监应声,裴砚苏随即抬步进去,果不其然,新帝已然候在殿内,瞧见裴砚苏来,便赶紧迎上前。
“老师,您可算是来了。”
裴砚苏撑起拐杖躬身:“微臣……参见陛下。”
元子崇慌忙伸手撑着:“老师这是做什么,您病体未愈,如何能向我行礼呢?”
他伸手将裴砚苏搀扶到一旁的软榻上坐下,自己则端坐另一侧,眼神打量着裴砚苏的脸色和腿,态度恭敬道:
“这几日真是委屈老师了,若非是为了我,老师也不会受此重伤。可惜我如今囿于宫中,不能随时出宫去看望老师,只能等着老师来上朝时留您说上几句,老师不会怪罪学生吧?”
裴砚苏偏头对上他的眼,少年人一双清亮的眼神满是真切。
可惜他的陛下这双真切清亮的眼维持不了太久,就会变成不择手段的帝王了。
裴砚苏颔首道:“陛下这是说的哪里话,陛下是君,我为臣子,微臣即便是为陛下去赴汤蹈火,鞠躬尽瘁都是应该的,何来怪罪一说。”
听见裴砚苏的话,元子崇这才咧开嘴角笑:“有老师这句话,学生就放心了。”
他招了招手,示意候在门外的福公公前来奉茶。
鲜香的清茶味在二人的鼻尖飘散,福公公还端上了几盘精致的糕点,特意往裴砚苏面前推了推。
元子崇说道:“知道老师要来,学生特意安排人做的这几道老师最喜欢吃的糕点,您尝尝。”
他说着话,面前的福公公微微一颔首,便躬身退了出去。
裴砚苏打眼一瞧,便猜想到福公公定是方才去寻他之后才去的御膳房,鼻尖急切的汗珠还没来得及擦干,就赶忙将东西送进来。
看来,新帝确实是临时准备的这些,并非提前知晓他今日会来,所以今日朝堂上新帝和姚顺颜卿的戏,也不是故意演给他看的。
裴砚苏尝了一口:“难为陛下还记得微臣喜欢吃什么。”
他一贯喜欢甜的东西,这是由来已久的习惯,在未进盛京城之前就有了。不过他甚少会在旁人面前表现出来,唯独元子崇,是第一个发现,也是唯一一个记得他喜好的。
裴砚苏想,他那时会坚定地选择元子崇,即便对方不是先皇最聪慧,最能干,最受宠的皇子,他也依然决定扶持,或许是有这一点缘故的。
福公公退出去后,崇政殿的门关上,殿内只剩裴砚苏和新帝二人。
眼下没有外人,新帝也就不掩饰了,他叹息一口气,苦着脸朝裴砚苏抱怨:“老师,这些时日老师不在朝中,学生真的是腹背受敌,差点就要坐不稳这个皇位了。”
裴砚苏咬了一口的糕点放在茶托旁,抬眼看他。
“这话是怎么说的?陛下是先皇钦点的继位人选,陛下若是坐不稳,那整个大黎便无人能坐上这个位置了。”
元子崇诉苦道:“老师可是不知,您昏迷这几日,摄政王屡次在朝堂上驳回学生的旨意。旁的就不说了,只要不有碍朝纲,学生都可以退让,可他居然胆大包天,接连处置了先皇留下的三位老臣,这岂是不把我放在眼里?这是不把先皇放在眼里啊!”
他说着,便凑近到裴砚苏的身旁,还像幼时只有二人在时那般撒着娇。
“您看今日朝堂上,纵是老师您在,摄政王也没给我半分好脸色。怎么说我也是皇帝,即便是权势威严不如摄政王,可我既坐在那里,就应该有身为皇帝的尊严吧,摄政王不仅半分薄面没给我,还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我拟下的圣旨丢了。”
“还有那赵家父子二人,也是狐假虎威,吃软怕硬的料,老师您说……我如今该怎么是好啊?”
元子崇哀怨的眼神看向裴砚苏,就和以前一样,每每在朝堂上遇到什么问题,都会第一时间来跟裴砚苏抱怨。
他说自己事事不如摄政王,又处处限制于摄政王,他身为皇帝,一国之君,却从未有过一国之君的威严,连说句话都要经过摄政王的同意。
前世裴砚苏听见他这番话,气恼得不行,不仅恼恨摄政王争权夺利的嚣张,更是恼怒自己不能替新帝夺回权利。
他心疼新帝的自卑怯懦,凡事小心翼翼,于是便更加尽心竭力的替新帝筹谋,甚至不惜亲手处理了那些阻碍新帝掌权的绊脚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