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懂了。他听懂了江宥礼的沉默,不是哲学的退却,而是比任何语言都更深沉的承诺。他听懂了“共享存在”这四个字背后,所蕴含的全部重量与温度。那意味着无条件的接纳,意味着未来所有时间矢量的叠加,意味着他们这两个独立的“函数”,将从此刻起,正式合并定义域,其后的所有图像,都将由他们共同绘制。
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安心感与圆满感,如同温暖的洋流,缓缓包裹住他,渗透进他每一个曾经只由逻辑电路构成的细胞。他不再需要任何数据、任何模型、任何证明了。江宥礼的话语,他掌心的温度,他眼中那片只为他自己闪耀的星辰大海,就是最确定、最不容置疑的答案。他的世界,曾经由公理和推论的直线与平面构成,此刻,却被注入了浩瀚的情感海洋与璀璨的哲学星空,变得立体、丰盈,充满了无限的可能性。
他看着江宥礼,看着他在夕阳下温柔而坚定的笑容,看着他那双倒映着晚霞与自己身影的眼睛。他感觉到自己被握着的手,也微微用力地回握过去,仿佛在签署一份无声的、永恒的契约。
江宥礼看着他眼中冰雪消融、逐渐被一种深沉而明亮的情感所取代的过程,看着他微微颤抖的睫毛和渐渐染上绯红的脸颊,心中的爱意如同涨满的春潮,汹涌澎湃。他不再等待,也不再犹豫。
他微微俯下身,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阮溪白像是预感到了什么,长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般剧烈颤动了一下,呼吸也随之停滞。他看到了江宥礼眼中那片温柔的、邀请的星海。所有的逻辑,所有的理性,在这一刻都化为了最本能的牵引。他顺从地、带着全然的信任与一丝初生的悸动,缓缓闭上了眼睛。
江宥礼的吻,如期而至。
不是一个急促的、掠夺性的吻。而是轻柔的,郑重的,带着无比的珍惜与承诺的意味。先是轻轻落在他的额头上,如同一个庄严的烙印,确认着彼此在对方生命中的独一无二。然后,缓缓下移,吻过他微微颤抖的眼睑,吻去那可能存在的不安。最后,才温柔地、试探地,覆上他那总是抿着、时而吐出严谨逻辑、时而又笨拙表达关心的双唇。
触感是温热的,柔软的,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甜美与悸动。阮溪白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运算、所有的数据流都消失了,只剩下感官世界里最原始、最强烈的反馈——唇上那温柔的压迫感,鼻尖萦绕的属于江宥礼的清新气息,耳边如擂鼓般分不清彼此的心跳声,还有那从接触点蔓延至全身的、令人战栗的暖流。
他生涩地、几乎是凭着本能回应着这个吻,手臂不自觉地环上了江宥礼的腰,将自己更紧地嵌入对方的怀抱。在这个吻中,没有哲学,没有数学,没有理性与感性的界限。只有两个纯粹的灵魂,在以最古老、最直接的方式,确认着彼此的存在,共享着此刻的永恒。
夕阳终于收尽了最后一丝余晖,天色暗了下来,深蓝色的天幕上,几颗早起的星星开始闪烁。校园里的路灯次第亮起,如同在地上铺开了一条温柔的星河。
山坡上的两人,不知何时已经结束了那个漫长而郑重的吻,却依旧紧紧相拥。阮溪白将额头抵在江宥礼的肩上,平复着过于急促的呼吸和依旧混乱的心跳。江宥礼则一下下轻抚着他的后背,像是在安抚一只终于找到归巢的、有些受惊的鸟儿。
“阮溪白。”江宥礼低声唤他,声音里带着餍足的沙哑和浓得化不开的温柔。
“……嗯。”阮溪白闷闷地应了一声,依旧没有抬头,耳根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我们该回去了。”江宥礼说,语气里带着笑意,“再晚,宿舍要关门了。”
阮溪白这才抬起头,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眼神却已经恢复了大部分的清明,只是那深处,多了些以往从未有过的、柔软而依赖的光彩。他点了点头,目光落在被江宥礼小心拿在手中的深蓝色册子上。
江宥礼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将册子郑重地贴在胸口,看着他,无比认真地说:“这个,我会用一辈子去验证你的推论。”
阮溪白看着他,看着他将自己的“公理”如此珍而重之地收藏,心中最后一丝不确定也烟消云散。他伸出手,不是去拿回册子,而是再次握住了江宥礼的手,十指紧扣。
“嗯。”他点头,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平和,“数据,会持续更新。定理,将无限延伸。”
两人相视一笑,牵着彼此的手,转身走下小山坡,融入了校园渐浓的夜色与点点灯火之中。他们的背影并肩而行,步伐坚定,仿佛任何未来的风雨,都无法再将他们分开。
在古老的哲学与精密的数学交汇之处,在理性思辨与感性体验碰撞融合的顶点,爱,最终被证实为那唯一不言自明、无需证明、却足以照亮和定义整个生命宇宙的,第一且最终的——公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