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只要还想活,那做的每一件事都有后果。既是后果,又何谈对错;后果不谈对错,行动又怎么能区分高明的和有过失的?举个不恰当且晦气的例子,要是晓儿有朝一日也想……”姚千宁说到此处突然刹住,“……你懂我什么意思。没成,要全府砍头,你会后悔在这个府里吗?”
“你自己看看,你又不后悔了,又愿意了。我也不会后悔,我也愿意。换我们几个中的谁,都一样。这我们都不在乎,也不把这个叫什么‘过失’,别的事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还有,”姚千宁狠狠敲他面前的桌面,桌面发出咚咚的震响“你当我们是孙氏和小丫头苏沁?还是你把自己当你那个醉鬼弟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们之间谈不上什么牵连不牵连。有后果可以一起担着,捅破了天可以一起扛着,活着就能反转胜负,死了还能化作厉鬼,怎么算都稳赚不赔。这是京城,谁都不会是常胜将军,包括……”
她再次卡住,往皇宫方向一转头,“……也不是鼓励你们……的意思。这辈子路还长着呢,谁知道未来还有什么。”
这段发言实在震撼。
苏墨清第一个念头是:怪不得这群长辈当年能造反,还能造反成功。
哪里是一辈比一辈不靠谱、一辈比一辈有活力的问题。根本就是每一代人年轻时都有属于自己的战场,都曾豪气干云,只是老一辈年纪慢慢大了,见多了,觉得大部分事都无足轻重,也懒得再和小辈多费口舌。
在姚千宁喝茶润嗓子时,牧晓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牧晓从姚姨提到她和苏老将军吵架的地方开始听,听到要提延国公府的事,没找到机会进去;结果后面的内容越来越振聋发聩,她又舍不得打断。
“姚姨不介意我也听了几段吧?”牧晓坦然问姚千宁。
“敢在公主府说,还怕你听不成?”姚千宁放下茶杯,毫不在意道,“你要是早点进来,我还能有机会一起训。现在,手里拿得是关于百听阁走水的初步信息吧?效率不错。”
“是。阁内之人无伤亡;人为;救火过程无异常;损失可控。”牧晓展开纸条简要总结后,说出自己的初步判断,“百听阁在京不止东城这一处。东城这处规模小,防卫严,距公主府最近,所涉信息最敏感。这处能走水,就是向我示威的。”
“你们最近得罪的人可不少。”姚千宁皱眉。
“能做到这个份上、还没被提前发现的,不多。”牧晓把手中纸条扣在桌面上,“论缜密程度,排除京郊截杀涉案人,排除暮药师;论下手方式,排除江湖人士;论无伤亡的结果,排除宫里。要么只是巧合,要么深查旧怨,要么和邢承远有关。”
“我倾向和邢承远有关。”
“邢承远自己,现在已是焦头烂额。但他横行多年,在京不可能完全没有利益相关者。只是藏得深,我还没扒出来。”牧晓对邢承远背后还有自己未知的势力并不惊讶,“能为邢承远做到这个份上,还有胆量和我示威。邢承远的关系脉络,还得查得再细。”
“救火过程没有异状,现场或周边有么?比如趁机劫掠,大呼小叫传播流言、扩大事端之类。”苏墨清问道。
“现场秩序稳定,救火人多,但指挥得当,并不凌乱,也没有劫掠现象。不过,火场附近半条沟渠堵塞,看起来不算太严重,对救火过程有一定影响,但起不到决定性作用。”牧晓盘算着,“不过,如果就这这半条沟渠不妨,要牵扯起来的人可就多了。工部,巡城御史,在京郊截杀后刚被洗过的五城兵马司,还有兵部……”
“五城兵马司?怎么哪里都有他们。兵部在你们进京后,真是流年不利。刘尚书又要掉头发咯。”姚千宁随口感慨。
“兵部刘尚书……”牧晓又看了一眼纸条上,现场负责救火的队伍与背后牵扯,沉吟道,“怪不得现场的东城兵马指挥刘彦劲,年纪不大,且相当着急上心。刚趁着机会在五城兵马司走马上任,还是兵部刘尚书的远亲,可谓前途无量,自然不想倒在一场火灾上。”
选东城的百听阁,背后是否还有别的原因?刘尚书原本是这场火灾计划中一箭顺带的众多人之一吗?
“兵部刘尚书与苏老将军私交甚好。”苏墨清开口,“一直看不惯邢将军的风格。”
“这就不奇怪了。”牧晓总结,“地和屋是我的,人是百听阁的,钱是多方投的,主要扯上了兵部、工部、都察院。各方还挺齐全。”
“等着邢承远进京,都可以开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