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两千张了,这趟生意根本不是几个人做,我昨天还不相信帅朗说的,现在看来比他说的还严重,快形成产业链了。有人收、有人联系买家、有人批量销售、还有人制作加工,把这帮人凑一块儿,开家银行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俩人小声嘀咕的工夫,有人叫着木堂维的名字,楼道里喊了几声,是市局刘局长的秘书,循着应声进了临时证物室,一见方卉婷,正好,卢副局长找俩人,干什么呢?俩人都会心一笑,自然是接受领导的鼓励和表彰了,俩人相随着,一左一右出了证物室,站到组长室门前,侧耳听着屋里的说话声。几个人在说话,秘书小声说着,卢副局长和童副政委正向市局和省厅专员汇报最新案情,是市局刘局长要见见第一个摸到线索的警员。
秘书神色凛然地小声嘱咐俩人,见了市局和省厅领导别怯场也别乱说,不嘱咐还好,一嘱咐反倒把小木嘱咐紧张了,拽着秘书问:“喂喂,等等,那我说什么?”
“我怎么知道你们说什么?反正别乱说。”秘书见小警员这么迷糊,懒得教这么个捡着大功劳的。
“笨死你呀!”方卉婷小声训斥道,“领导指挥有方、集体团结有力,我们已经找了无数条线索,最终找出正确线索这是必然……别居功,自然就有功。”
“我没功劳,我就在车里睡觉了;你也没有,你喝多了……”小木掰了句实话。方卉婷脸色一怔,丝毫不糗,装模作样手一指,示意道:“提醒得好,不过这段以省略号代替啊。”
三个人相视一笑,都理解了,秘书轻叩着门,喊着“报告”,屋里人应声“进来”时,推门进去了……
半小时,足足半小时,才见木堂维和方卉婷俩人从组长办公室出来。进去和出来俨然已经是两个样子,不出意料的是嘉奖和口头表彰,荣
誉这东西,虽然不一定值钱,不过给虚荣的面子再添上一份骄傲足够了。此时情况就差不多,一出了门背过办公室的领导,俩人握着拳头直嘚瑟,相视间眉开眼笑,要不是在办公区的楼道里,早喊上了。
这事嘛,倒也值得嘚瑟一下,童副政委当着市局领导的面直夸奖小木兢兢业业、任劳任怨,上次查传销窝点还受了伤。而卢副局长也不吝言辞夸奖小方脑子灵活、思维敏捷,那叫怎么说来着,巾帼不让须眉,放在市局的宣传部简直是屈才了。
工作组领导在市局领导面前表扬了一番,市局领导嘉奖之余表示,对这两位早有耳闻,而且实地向省厅来人介绍着,这是本次诈骗案侦破的两位核心探员,就他们突发奇想,从另一个角度找到了本案的突破口。省厅来人两位,一位是经侦处处长,另一位是刚刚成立的反金融欺诈领导小组的临时成员,也是个副处级干部,两位四十开外的上级对方卉婷和木堂维大赞了一番英雄出少年的话,转而谈到了案情以及侦破思路上。这两位上级你一句我一句侃侃而谈,对于诈骗类,特别是异地作案、远程实施的诈骗案件,一直以来就是各级公安机关侦破的难点。正常侦破思路无非是从嫌疑人留下的蛛丝马迹入手,顺藤摸瓜查找有价值的线索,而此次意外之举不仅找到了嫌疑人的踪迹,搂草打兔子还挖出来一伙隐藏很深的涉嫌信用卡套现、制作伪卡以及其他类诈骗嫌疑人,收获可谓丰厚,但最丰厚的应该是给类似诈骗案件提供了一个新的侦破思路。
听者频频点头,包括市局和工作组的上司听着小木既有个人努力、又不忘给集体穿靴戴帽的汇报,更是投了欣赏的几眼。说者也越来越轻松,小木心里泛着奇怪的想法,说不定帅朗那厮没当警察还真是警队的损失,要是那张嘴在这场合瞎掰,一准能把这几位道貌岸然的领导给喷晕了。
问到方卉婷,她可比小木还利索,学心理学的方卉婷免不了从专业的角度显摆一下子,直说每一种犯罪都表现出一种病态心理,对诈骗嫌疑人,病态的心理就表现为侥幸和投机,每一种犯罪的实施除了对金钱的攫取,更重要的是给实施犯罪者一种心理上的满足感,这像毒瘾一样很难戒除。在这些病态心理的驱使下,他们的思维和正常人是有区别的,所以侦破可以从这些角度来揣摩嫌疑人的心理轨迹,只要能契入到嫌疑人思路中,就能从他们的手法中找到破绽……今天的事嘛,就是一个明证。
得,满堂红,省厅来人忍不住抚掌大赞,直夸这俩年轻人前途无量,破天荒地攀谈了半个多小时。
是啊,是前途无量,三级领导都赞许了,前途是个什么样,那可有的想了。出了门,小木美滋滋地憧憬着,同期毕业的实习学员大部分都下县、下乡或者进了派出所,轮到咱被领导欣赏,能留到市局,要不直接进刑侦支队也说不定。小木一傻乐,方卉婷笑了笑,小声叱道:“哎,你脸皮够厚的啊,直接剽窃人家帅朗的话了。”
“不剽窃咋办?我自己不会说呀。”小木小声道了句,一看方卉婷同样是喜于形色,反驳上了,“方姐,你别笑话我呀,我虽然剽窃,可言之有物,你那就是夸夸其谈了,什么契入嫌疑人的思路,这都十几天了,咱们还不都是没头苍蝇乱转悠?要不是帅朗给咱们指点了方向,今天还是开着车瞎转悠呢!”
“哪个?”
“那个呗,就那个有点厚颜无耻了……”
“什么?”
“我是说,咱们俩什么都没干,就去见了见帅世才,还白吃了一顿,回头你喝多了,我睡了一会儿,然后天一亮,咱们就成了传奇了。我怎么觉得有点心虚呀?”
小木紧张兮兮地小声说着,站在楼道边上,贼忒忒看着方卉婷。说起来倒确实如此,方卉婷除了陪吃了一顿,台词都没几句,而小木就窝在车里蹲了几小时,钓嫌疑人是帅朗办的,抓嫌疑人是外勤组办的,还真没俩人什么事。方卉婷眼睛骨碌碌转转,想了想,小声说:“那你说怎么办?告诉大家,咱俩什么都没办?你不能这样想吧,小木,帅朗是咱们把他揪住的,也正是因为咱们想成全他们父子关系,才无意中找到了线索,这叫好人有好报……再说,你总不能把他拉到这儿来接受嘉奖吧?”
“那倒是……不过我那个,就觉得有点心虚……”小木不自然地吧唧着嘴,伸着舌头笑笑,不好意思地说。他再怎么老成还是嫩了点儿,脸皮没那么厚,想了想出着主意,“要不,方姐,咱们……晚上下班请他吃一顿感谢感谢,你有事没有?”
“可以呀,你约他……我没事。”
“哦……好。”
小木一听,来劲了,摸出手机,拨着帅朗的电话,一拨即通,刚说晚上请吃饭,这话像卡喉咙里一样,怔着眼听着不知道电话里说的什么。方卉婷本来暗自窃喜,一看像是有变故,直等小木悻然挂了电话,奇怪地问着怎么了,小木好不懊丧地说:“太不给面子了,你知道他说什么?”
“说什么?”方卉婷笑着问,肯定没好话。
“他说俩男人吃个什么劲,不来……我说方姐你也去,嘿,他说俩男一女吃得更没劲,不来。”小木很失望地说。看着方卉婷,方卉婷一笑,摸出自己的翻盖女式手机安慰道:“没事,我请……”
“要不算了,方姐,这小子有时候别扭得厉害,今天还没准儿哪根毛不顺了。”小木生怕方卉婷吃个闭门羹,出声警示道。方卉婷却不以为然地拨着号放到耳边,一接通了,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笑着说:“喂,帅朗……你干吗呢,给小木也没句好话,说什么呢,要不晚上出来聚聚,昨天的事好好谢谢你……”
小木伸着脑袋注意地看着方卉婷的表情,那份发自内心的笑容让小木多有嫉妒,天天和方卉婷在一块儿,都没见过方姐对自己这么温言软语说过几句话,难不成这俩人有那么点儿意思?小木突然想到个让他更懊丧的事,那种每每听到或见到好白菜让猪拱了的那种懊丧。昨晚就见这俩人互搀着那么亲热,没准儿还真有这种担忧。
这是美女被无视了,魅力被质疑了,方卉婷貌似比被非礼还难堪,特别是当着小木的面,更没面子了,看着小木恼羞地说了句:“小木,下班别走,姐请你……破了这么大的案子,咱俩贺贺。”
“噢,没问题……”
小木看着转身而走的方卉婷,抿着嘴,憋着笑,低着头,趋步进了会议室,这会儿,他一点儿也不懊丧了……
大东关、小胡同、和谐的光明里小区,劳动节刚过的懒汉窝里,放下了电话,帅朗撇撇嘴,还真是很不屑的样子。小木这娃好是好,就是有点太正派了,实在是话难投机。至于方卉婷嘛,帅朗倒是有点想法,不过再见之时,从人家那故作矜持的作态里,明显地看到了俩人之间的差距,泡这妞儿没准儿比泡王雪娜的难度还大,泡不上是一难,万一泡上,不那么容易甩更难。再说自己这一屁股不干不净的事,实在是每每和警察到一块儿,免不了就有点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