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黛陪着,等她哭完,轻声道:“大人感染风寒,不宜奔波,宫中看太医也方便许多,夫人就留在宫中照看大人吧,待大人稍好一些,再与夫人回府休养。”
陈夫人又行礼:“多谢皇后。”
“桓儿,我们走吧,让丛大人好好歇息。”菀黛牵上崔桓缓步跨出,路上恰巧遇到卢昶,她与人颔首寒暄,快步回到后殿。
芳苓迎来:“娘娘,丛大人还好吗?”
“嗯,太医说会好的。你带桓儿去歇息吧,我去内殿看着陛下。”
殿内静谧,炉火暖和,淡淡的药味萦绕,她悄声在床榻前跪坐,轻轻整理那已无须再整理的被褥,轻轻握住那只粗粝的手,眼眸一闭,又是无数泪水滑落。
“你为何就这样一睡不醒了?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已安排好了身后之事,便不用再管我们了?前朝那些人根本不可能听我的,他们在朝堂上就敢指着我骂,我却无半点束手之策,若不是丛大人及时赶来,今日,我便要被他们赶出朝堂了。卢昶,我才发觉,他的确是不喜欢我,他就站在那里,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看着他们逼迫我和桓儿,若我今日真被那些人赶下去,他大概会是第一个高兴的。他的确忠诚,可是对你忠诚,不是对我忠诚,你不需要他对我忠诚是吗?你也想看着他们将我逼回内宫,让我交出前朝后宫所有的权力,将我困于一宫之中,美其名曰颐养天年,是吗?否则,你为何还不醒来呢?你不是说舍不得我,不想离开我吗?我就在跟你眼前,你为何不睁开眼,看看我?你不是说我一哭,你便会心疼的吗?为何,我眼泪都快淌干了,你也不醒来,来哄哄我?”
“娘娘……”芳苓听见声音,进门来唤,却看见她伏在床边哭泣,又噤了声,默默退出房门。
自丛述在朝堂说服众人后,便未有人再对她听政有不满,可丛述生病,卢昶给崔桓的教导,不动声色将她排除在外,她只能默默听,无人可问。
在宫中休养了一阵子,丛述病情有所好转,她以皇帝的名义,赐了安车软轮派人送他出宫,宫中更是再无人可以请教一二。
雪势渐大,除夕,天子登基的第一个新年,原本是要好好热闹一番的,可如今,崔骘还未醒来,若召开宫宴,天子却不露面,着实会引人怀疑。
菀黛拿着湿帕子给昏睡的人擦手,低声问:“尚书台的人可将下月内宫固定份额送来了?”
“娘娘放心,因新年休沐缘故,尚书台的人已将正月的份额送来了。”
“那便好,我就怕,陛下迟迟不露面,被他们猜中了什么,连带着对内宫的事也敢不上心了。”
“娘娘宽心,有几位辅政大臣在,前朝的人还不敢这样放肆。”
她想起卢昶,却是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这些日子,她是看明白了,卢昶就是要逼她交出兵符,逼她退居后宫。
可桓儿还小,她如何敢赌卢昶一人的忠心?兵符在手中,他们尚且敢这样逼迫她,若是不在手中,还不知会如何。
她将床上的人抱起,剪去他身上的布条:“来,帮我给陛下上药。”
芳苓垂眸上前,小心翼翼往那背后的箭伤处涂抹药膏,又递上新的布条。
菀黛一开始抱不动他,后来学着用肩膀做支撑,让他伏在自己肩头,才能勉强将人抱起,再换上新布条,已是一身薄汗。
“好了。”她看着他,轻轻抚摸他的脸颊,轻声自语,“太医说你的伤口恢复得很好,脉象也逐渐平稳了,你快要醒了,是不是?”
芳苓见状,悄声退至门外。
漫天大雪飞舞,宫外并未因天子病重而冷清,这是北方统一后的第一个新年,樊阳又刚大捷,休战三年已全城皆知,减免赋税,与民生息,只要有这和平的三年,地里的庄稼又能长出来,日子便能好过许多。
“急报!丹州急报!”
新年未休几日,朝会又启。
“殿下!丹州急报!丹州雪灾,已死伤数千,丹州刺史急奏,请朝中支援!”
死伤数千……菀黛心头一颤,立即竖耳倾听。
丹州请求朝中出银出粮,数目不小,可是刚经过战乱,国库空虚,哪里能拿得出来这样多的钱,尤其是粮食,北方统一后,去岁秋日才收过一茬粮食,樊阳之战还征用了不少,如今再要粮,除非有神仙能变出来。
她听得都头疼,朝中众臣更是吵作一团。
半晌,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献言,只能暂且先拨一部分粮食去,再从长计议。大朝会散后的小朝会,众人又是议论不休,只有卢昶静坐,未曾发言。
此人一定有办法,可他不开口……
菀黛垂了垂眼,犹豫着要去请丛述进宫。
“既无更好的办法,在此争论也得不出什么结果,不如散去,各自静静,说不定福至心灵,便有应对之策了,诸位以为如何?”卢昶开口。
“也罢,那便遵丞相言,臣等先行告退。”
朝臣散去,卢昶又行礼:“皇后,殿*下,臣告退。”
菀黛顿了顿,看着他退出殿门。
崔桓仰头:“娘,现下该如何是好?丹州形势似乎十分危急,是不是得派人去看看。”
菀黛牵着他坐下:“是,丹州形势危急,所求银两粮食数额又大,无论要救灾,还是探查实情,都需要人去,桓儿觉得,我们在朝中有谁可信,有谁愿意为我们驱使?”
他抿了抿唇,思索一番,道:“侍中王郧?我记得爹曾提过他的名字。”
“是,你爹是提起过,可有了人选还不够,若灾情属实,我们该如何解丹州之困呢?我方才在朝堂之上,也听了他们的议论,可实在没有一个具体的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