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砺刃育珠(第1页)

项冲端坐于御座之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紫檀扶手。窗外,虽已春回大地,宫苑里繁花初绽,却驱不散他眉宇间凝结的沉重。他知道,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报,仅仅是灾难过后民生凋敝的冰山一角。人心,才是灾后最难以抚平的沟壑。要确保那些关乎存续的政令穿透层层阻隔,真正惠及疮痍大地上的百姓,他必须再下一剂猛药。

「传旨,」他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召刘丰崎、赵怀恩即刻入宫议政!还有,让太子也过来。」

内侍们屏息凝神,应声疾步而出。不过一炷香的光景,殿外便传来急促却收敛的脚步声。丞相赵怀恩与户部尚书刘丰崎联袂而至,太子项广陵紧随其后,三人气息微促,显是匆匆赶来。赵、刘二人依礼向皇帝及太子躬身,项冲一摆手,声音里带着一丝难得的疲意:「免了,都坐下说话。今日唤二位卿家与太子前来,是要听听,灾后这摊子事,究竟恢复得如何了?」他目光转向一旁略显拘谨的太子,「广陵,你也好好听着,用心去悟。为君之道,纸上谈兵无用,重在体察实情。」

赵怀恩正襟危坐,神色凝重:「启禀陛下,托陛下洪福与诸臣工戮力同心,灾后安置大体向好,流民渐次归乡,春耕亦在勉力推进。然…」他顿了顿,眉峰紧蹙,「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有些地方,梗阻盘结,令人忧心如焚。」

「讲!」项冲的眼神锐利起来。

「首当其冲便是流民安置与赈济!多数州县尚能恪尽职守,然如陕宁北路的化和、普安二县…」赵怀恩的声音陡然低沉,带着压抑的怒火,「臣前日微服亲往巡查,所见所闻,实令人发指!朝廷明令施粥,须稠可插筷!然彼处官棚,粥稀如水,几可照影!更有那执行差役,如狼似虎,视流民如草芥,动辄推搡辱骂!臣亲眼目睹,一白发老妪,颤巍巍欲领一碗活命粥,竟被一恶吏当胸推倒!粥碗碎裂,米汤泼洒一地,老妪伏地哀泣…若非臣恰在当场呵斥,其境遇可想而知!而彼时官吏,竟视若无睹,甚或面带讥诮!」

「砰!」项冲一掌重重拍在御案之上,震得笔架砚台嗡嗡作响。他面沉如铁,眼中怒火似要喷薄而出:「岂有此理!国难民艰之际,竟敢如此丧心病狂!赵怀恩,朕命你即刻飞签火票,将涉事官吏锁拿进京,交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从严从重,以儆效尤!再速选干练能员,持朕手谕,星夜驰赴两地,接管赈务,整肃吏治!增派恤民使,持尚方剑,加大巡查督察,但有玩忽职守、残民以逞者,无论官阶大小,就地拿下,证据确凿者,可先斩后奏!有任何异动,即刻六百里加急报朕!」

「陛下圣明!相关首恶,臣已于事发当日就地羁押,只待朝廷定谳。后续整饬,臣即刻部署,定不负陛下所托!」赵怀恩离座躬身,语气坚定,「臣未及先行奏报便行处置,恳请陛下治臣擅专之罪!」

「你处置得对!雷霆手段,方能震魍魉!朕岂会降罪于忠直之臣?」项冲语气稍缓,目光转向刘丰崎,「丰崎,你呢?海贸司那边,有何陈情?」

刘丰崎忙起身:「回陛下,海贸司官员连日陈情,言及船货载重规制过于严苛,束缚商船运力;相关赋税及检视流程亦显繁琐,盼陛下能酌情放宽。再者…海商们亦斗胆恳请,望朝廷收购其运回之珍货时,价格能再予体恤,略作上浮…」

项冲沉吟片刻,指尖在扶手上轻点:「嗯…船货载重,只要不危及航行与港埠安全,准予适度放宽。然检视之制,乃为防奸宄、保税源之根本,已较前朝宽宥许多,此条断不可允!至于收购之价…」他顿了顿,果断道:「准!可在原议基础上,再加一成。但需严令海贸司上下,给朕盯紧!若有敢收受贿赂、私吞税银、盘剥商贾者,一经查实,无论牵涉何人,剥皮实草,绝不姑息!你亲自督办此事!」

「臣,叩谢陛下天恩!」刘丰崎深深一揖。

项冲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殿侧一直垂首默立、显得有些神思不属的太子项广陵身上。见他这般模样,项冲心中一股无名火起,厉声喝道:「广陵!」

太子如同梦中惊醒,浑身一颤,慌忙躬身:「儿…儿臣在!」

「朕方才所言,你听了多少?又有何思量?」项冲的声音冰冷。

项广陵额角沁汗,支吾道:「儿臣…儿臣以为…赵相与刘尚书所奏…俱是…俱是金玉良言!所言极是!」

「混账!」项冲怒不可遏,霍然站起,「朕召你来,是见你终日只知埋首故纸堆,不通实务!本指望你能在此等关乎社稷民生的国事中,听出些门道,悟出些道理!谁知你竟如泥塑木雕,心不在焉!你这般浑浑噩噩,可有半分储君的担当?!」他胸膛起伏,重重哼了一声,「哼!正好!丞相不日将再赴陕宁督察赈务,你,随行!身为国之储贰,不知稼穑之艰,不晓黔首之苦,不解生民之难,纵使读破万卷书,也不过是个不通世务的书蠹!如何承继大统,君临天下?!此番前去,给朕睁大眼睛,用你的心,好好去体味,何为江山社稷之重!」

太子项广陵双膝一软,「扑通」跪倒,声音带着惶恐与哽咽:「父皇息怒!儿臣…儿臣知错了!此番陕宁之行,儿臣定当洗心革面,体察民瘼,绝不负父皇教诲!」

看着儿子惶恐伏地的身影,项冲胸中怒气稍平,语气略缓,却依旧沉肃:「望你真能记住今日之言!好了,都退下吧!」

三人如蒙大赦,行礼后屏息退出这压抑的殿堂。

几日后,尘土飞扬的官道上,一支简装的队伍艰难前行。太子项广陵坐在颠簸的马车里,眉头紧锁,忍不住抱怨:「这路怎地如此难行?车马劳顿不休,连个像样的驿站也无,实是…太过辛苦!」他下意识地抚了抚被粗粝坐垫磨得不甚舒服的锦袍。

策马行于车旁的赵怀恩闻言,轻轻勒住缰绳,望向远方荒芜的田野和零星散布的倒塌屋舍,深深地叹了口气,声音低沉而苍凉:「殿下久居深宫,锦衣玉食,方觉此途辛苦。可殿下可知,一场滔天洪患,千里泽国之下,多少百姓家园尽毁,骨肉离散,埋骨于这荒郊野岭?您眼中难以忍受的颠簸劳顿,于那些挣扎于生死边缘、尚能苟存一息的百姓而言,已是…难以企及的奢望了!」

项广陵如遭当头棒喝,顺着赵怀恩的目光望去,那满目疮痍的景象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烫得他脸颊发红,羞愧地垂下了头,再也无言。

又行数日,抵达陕宁灾区。太子换下了象征身份的华服,穿上了一身粗糙的麻布衣袍,起初还觉浑身刺痒难耐,但当他真正踏入灾民聚居之地,所见所闻深深刺痛了他:断壁残垣间,人们面黄肌瘦,眼神却透着一种近乎倔强的求生光芒。妇孺老弱在废墟中翻找着可用的木料砖石,青壮们喊着号子,肩扛手抬,合力重建着摇摇欲坠的家园。那同舟共济、自强不息的生命力,像一股滚烫的激流,猛烈地冲刷着他养尊处优的心灵。一股前所未有的责任感和愧疚感在他胸中激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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