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药钱又成了问题。
天下刚刚易主,国祚不稳,民生艰难,人人自危,医馆自然不肯赊账。孙锦书原想先去找份活计,但青青千央万请,说尽好话,终于让大夫答应先留下孙锦书,待青青去“亲戚”家取了钱,马上医治。若天黑还没有取钱回来,医馆便可将孙锦书赶出门去。
青青急急忙忙跑出门去寻活计,但战后小镇甚至还没来得及休养生息,做生意的店铺少之又少,且都不敢用生人。
她找了大半天,一无所获,眼看日头向西,打算先找个落脚的地方,带孙锦书先熬过一晚再说。
可她人生地不熟,一路找工兼问路,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郊外,看到了一座残败的破庙。
她走进破庙,还没来得及观察,又听见人声响动,怕是占据了此庙的乞丐,她便躲到庙里的泥像后,悄悄听着来人的动作。
那人进门便先将门关了起来,之后一言不发,往功德箱里塞了些铜板,之后便虔诚地跪下来对着泥像磕了三个响头。
她放低了音调,颇有些虔诚地说:“圣水娘娘在上,求求你帮我杀了冯三那个畜生。圣女娘娘,我是王桂花,我愿意一生供奉你,做牛做马,你帮我杀了冯三……”
这村妇说话颠三倒四,赵古今听了半天才明白,镇上的小地主雇了些地痞流氓去抢地,这农妇家里有几口薄田,被他派去的流氓冯三给盯上了,冯三打断了这农妇丈夫的一条腿,将地契抢了邀功。
听王桂花的意思,这庙里供的是个有几分邪气的圣水娘娘,能□□杀人。
青青连宗祠都烧了,自然不信这个,只打算等农妇走了从功德箱里拿钱治病。
稍晚,农妇走后,赵古今在功德箱里摸了摸,竟然有不少铜板,几乎铺足一层。她按医馆开的价数了就要走,走到门口又折返拿了两个铜板,想再买几个馒头。
赶在天黑透前到医馆交了钱,将孙锦书安顿在那里,她谎称要回去做工,背对着孙锦书担忧的目光离开了医馆。
她回到破庙,打算凑合一晚,但月光隔着门窗还是那样亮,夏末的蝉叫得太凄切,一切的一切都扰得她睡不着觉。
她脑子里回荡着王桂花的声音。
太吵了。
好吵。
睡不着。
起来做点什么吧。
于是她烦躁地起身,烦躁地脱下外衫一边走一边找了些硬石头装进去,烦躁地按王桂花的说法找到了冯三的家,烦躁地等到冯三睡眼惺忪地企业去茅厕。
神清气爽地砸破了冯三的头。
或许是砸碎。
发现冯三死了以后,她开始害怕了,刚才还稳稳当当的手开始抖,一边抖一边拿走了冯三随身戴的金佛。又小心翼翼走出茅厕,借着月光蹭干净了鞋底的血迹,丢下石头,将外衫塞进怀里跑了。
回到庙里,青青对着金佛叹气。
“这个值多少钱啊,够我买一车馒头了吧,还够再买个拉车的驴。”
“不对,我没有车。”
“是不是还够买个驴车。”
她左思右想,摇头叹气,还是把金佛放在了祭台上。
“命真好啊王桂花,你要有装满馒头的驴车了。”
翌日,冯三横死的消息传了出来。
王桂花又跑来了圣水娘娘庙,她一边哭一边往祭台上放窝窝头,低头却看见了有些眼熟的金佛。
沉默良久,她把金佛放进了功德箱里。
“谢谢圣水娘娘大恩大德。谢谢圣水娘娘大恩大德……”
她只会说这一句话了。
躲在泥像后面的青青刚刚却在走神,她想到了自己的新名字。
赵古今。
百家姓第一位的赵。
古往今来绝无仅有的古今。
杀手赵古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