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仍作夜行打扮,袖口、裤脚、发梢都在滴血,却不知是别人的还是她自己的。
她左手攥着一截断索,右手提剑,剑尖微颤,指向李濯心口。
“解药。”
她声音沙哑,只两个字,却像刀口滚过砾石。
李濯没有动,只是抬眼打量她:
左额多了一道新疤,从眉尾划到耳际,翻出嫩红肉芽;腕骨凸出,指节布满针孔——那是“醉骨香”毒发前必扎的封穴痕迹。
他忽然想起三年前,第一次见她,她也是这样一副“随时会死”的模样,却硬撑着把剑横在他颈侧,结果被他一句“你鞋上沾了猫草”给扰得分了神。
“解药不在我身上。”李濯温声答。
十七瞳孔骤缩,剑尖逼进一寸,挑破寝衣前襟,露出肩颈处那道旧疤——正是她当年亲手刺的。
“你敢耍我?”
“在暖阁里,第三块砖下。”
李濯抬手,指尖轻轻拨开剑锋,像拨开一根扰人的灯芯,“但我要先给你止血,不然你撑不到那里。”
十七这才发现自己右脚踝已肿成馒头,黑血顺着靴筒滴落,在地板上绽成一朵朵暗梅。
她咬牙:“别假好心!”
李濯低叹,忽然伸手握住她执剑的腕,一带一拧。
十七重伤之下反应稍迟,剑已脱手,“当啷”一声坠入铜盆,溅起一片药液。
她踉跄半步,整个人便被他半抱半扶,按坐在榻边。
“姜执,”他第一次唤她本名,声音轻得像雨,“你这次杀了几个人?”
十七喘了口气,唇色乌青:
“……七个,外加一条狗。”
“狗无辜,下辈子你替它。”
李濯笑,手里却不停,扯开她衣襟,用烈酒浇她肩背那道横贯刀伤。
酒液冲走血污,也冲得她浑身发抖。
“疼就说。”
“……习惯了。”
“那哭也行。”
“死不了。”
李濯抬眼,灯火已重新点起,映得她睫毛上全是细碎雨珠,像撒了一层银屑。
他忽然俯身,用唇将那些雨珠一颗颗抿去。
十七猛地一僵,抬手就要推,却被他扣住后脑,声音含糊却笃定:
“别动,就借你一点热。我冷。”
十七愣住。
她见过很多模样的李濯:
宫墙边喂猫的稚童、生辰宴上拔得头筹的皇子、金殿里与群臣周旋的政客……
却从不知他会冷。
雨声在屋外织成密网,屋内一灯如豆,两个浑身是血的人影映在壁上,竟像一幅剪坏的纸影戏。
良久,她嗓音发颤:
“李濯,你是不是……早就想死?”
李濯正给她裹伤,闻言手一顿,纱布在指尖缠成一朵白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