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十五岁,再升"宣威将军",实掌三千轻骑。
谢珩年十六,高中探花,却拒翰林,自请入东宫,教太子读书。
金殿对答,皇帝笑:“庶子野心不小。”
谢珩叩首,声音不高,却字字透骨:“臣只想离权力近一点,再近一点——”
近到足够在边关急报入京的当夜,能亲手扣住那封折子,不让它落入旁人指缝;
近到足够在有人欲以“通敌”构陷镇北侯府时,能先一步将折子撕得粉碎;
近到足够护住那个远在边关、每次写信都只写"玦未损”的傻瓜。
殿外春风带刀,吹得他官袍猎猎,像一面迟升的旗。
皇帝凝视良久,忽笑:“准。”
承平二十年
谢珩入东宫第二年,已掌半个内阁。
夜深,他独对奏折,于封皮内层,以极细狼毫,画一枝海棠——花五瓣,蕊一根,蒂一叶,与沈棠袜带上那枝歪歪扭扭的绣迹,分毫不差。
画成,以指甲轻轻刮去表面浮朱,便无人可见。每画一枝,他于心里低道一句:
“沈定之,我还未老,你莫战死。”
有时案牍繁重,他伏案睡去,梦里又回到太学雪夜:
沈棠抱着枕头钻进他被窝,牙齿打颤,却硬撑着不落下泪来。
他伸手,想把那人按进怀里,却揽了个空……
冬末,边关再急。
沈棠率三千轻骑,深入敌后,断北狄粮道,归途被围,失踪七日。
驿报入京,谢珩正于东宫讲《春秋》,闻言指节微顿,朱笔坠地,溅起一点猩红。
太子讶:“先生?”
谢珩俯身拾笔,声音低而稳:“臣失仪,殿下恕罪。”
当夜,他于内阁独对烛火,拆开封存已久的信——那是沈棠最后寄来的,信上只一行:
“玦未损,人未归,勿念。”
谢珩以指尖描那“勿念”二字,描到纸破,指尖渗血。
他忽低笑一声,将血珠抹在唇上,像涂一抹不合时宜的口脂。
“沈定之,”他轻声道,“你若敢死,我便敢鞭尸——然后随你入地狱,问你讨回那句‘还没说出口的想要’。”
烛火跳,窗外雪落,像一场迟到的惊蛰雷,在两人头顶滚滚而过。
少年们就这样,把“无猜”两个字撕成两半:
一半随沈棠埋进雁门关外的雪,
一半被谢珩折成海棠,藏入奏折的封皮。
等待下一次重逢,
等待把“年少”写成“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