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银翘说着,举起小拇指,比了个指甲盖的大小。
“进贡的东珠越来越少,终于有一天,皇帝怒了,斥责东海郡守目无遵纪,杀了一批人。但是,这又有什么用呢?东珠依托月华而生,本来就有定数,一开始就漫无目的地掠夺,摧毁,就算杀了一百个一千个人,都换不回一开始的东珠。”
“裴彧,人心犹如东珠,世事循常,皆有定数,你剖完了,便没有了。许银翘现在,就是一颗空空的蚌壳。”她指了指自己,“你能在一颗已经萎缩的心里寻找到什么呢?”
“珠子早就给过你了。”
许银翘说完最后一句话,恍然见,见到男人眼眶通红。
紧接着,便落下泪来。
“不,我不相信。”向来坚强的裴彧,受了再重的伤,从来闷声不吭的裴彧,此时竟然滂沱落泪,如同一个被抛弃的孩子。
“银翘,一定有办法的,对吗。”裴彧的双手紧紧抓住许银翘的肩头,明明隔了几层厚衣服,入手却单薄瘦削,如同一把瘦柴,“是我之前有眼无珠,我猜忌,冷情,我……千刀万剐都不为过。但是,银翘,总有别的办法的,我们可以重新开始,我们回到雍州,不,四皇子府,我恳求你……”
裴彧的声音渐渐小下去,他看见了许银翘双目中的冰霜。
她不为所动。
许银翘缓缓开口:“裴彧,蚌壳产生珠子的过程,是把砂砾嵌入柔软的蚌肉中,日夜磋磨,才能成一颗珠子。这种方式,太痛苦啦,我不愿意。”
“那让我来当那个先痛苦的人。”裴彧毫不犹豫,紧紧抓住许银翘的手,“你受过的伤或者痛,你可以一样样地加在我身上,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以后,足够你让我受过一遍又一遍。还有玉牌……”
说到此行目的,裴彧的眼神忽然亮起:“我已经从苏合达口中问出,玉牌就由柔然王贴身保管,银翘,你为我包扎了伤口,我们一起去取,好不好?”
许银翘听到裴彧最后那句话,心中冒出一个念头。
裴彧终归还是裴彧,年少英才,不可一世,就连从柔然汗王手中取令牌的事情,也被他说得犹如探囊取物一般,轻轻松松唾手可得。
“裴彧,你知道我最讨厌你的一点是什么吗?”许银翘问道。
裴彧的身子僵了一瞬。
许银翘不等他答话,自顾自地说下去:“你很聪明,也很厉害,就是太厉害了,总能想到办法让我离不开你。譬如现在。”
裴彧的面色薄如金纸,仿佛被许银翘戳中了心事,高大的身子摇摇欲坠。
许银翘看着裴彧的样子,心头殊无胜利的快感。她闭上眼,祈祷着,事情快快结束吧。她和裴彧两看两相厌,只要这件事情一结束,她便和他天各一方,永不相见。
“走吧。”她睁开眼,对裴彧道。
裴彧面上浮现出不可置信的狂喜,抓住许银翘的手都颤抖起来:“你说什么?”
“走啊,我们去找柔然的汉王。”许银翘重复了一遍,语调坚定。
裴彧的面上浮现出一个清浅的微笑。
下一秒,许银翘被一股大力扑倒。
恍惚间,她听到风雪声中,有利刃破空的声音。
迅疾如风,譬如紫电。
许银翘被裴彧的身躯压在身下,她的手胡乱摸索,在裴彧当胸正中,摸到了一个突出的硬物。
是箭镞!
许银翘瞬间反应过来。
她努力睁大眼睛,看到风雪之中,有人慢慢围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