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银翘的表情也凝重几分。
她很快就接上了裴彧的思路。
“所以你把希望,全都放在了……”
纤细的手指,和裴彧粗粝的指尖,同时指向了一个地方。
绿洲。
“月氏人对柔然人,身负血仇,经过几年暗处喘息,已经发展出充分的力量。我为良将,手下无兵,而月氏人,便是我潜藏的王牌。”裴彧说着,语间带着点跃跃欲试,“趁柔然人还没有找到月氏的大本营,带人反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韩因不是看到了太子的信物么?倘若我能夺得令牌,那么,就得到了太子私通敌国的铁证,有了证物,我有把握将此事做成死局。”
“若能如此,何愁太子不倒?”
听着裴彧描绘的一副宏图愿景,许银翘内心也有隐隐的激动。
裴彧的话,其实正符合了许银翘的想法。
月氏人的尊严,是打出来了,不是逃出来的。
过惯了见过光的日子,为何还要像穴居地底的老鼠一般,东躲西藏呢?
“倘若能得到月氏族支持,不失为一个破局的方法……”许银翘喃喃自语。
“这件事情,还得拜托你。”裴彧一脸认真,“尤其是要说服你那个瞻前顾后,犹犹豫豫的……夫君。”
说出后两个字的时候,裴彧有意停顿了下,厌弃得很。
许银翘不喜欢裴彧这么说韩因,替韩因说了句公道话:“他是为族中的人们考虑。战争必然会带来伤亡,能目睹前线伤亡,而遣兵派将,不动声色,这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不知为何,许银翘这句话倒像是取悦了裴彧,引得他笑起来。
“你笑什么?”
许银翘觉得裴彧这人真奇怪。
“笑你见识虽然不多,但说起话来,还是很公允的。”裴彧有心逗她。
许银翘果然上套:“我的见识还不够多?我可是上过……”
上过战场,去过皇宫。
这八个字就在嘴边,许银翘猛地想起来,自己在裴彧面前,只是一个生长在绿洲,会一点医术的月氏女子。她如若真的说出自己的过往经历,只怕会引起裴彧的怀疑。
许银翘硬生生把反驳的话吞了进去。
“多谢夸奖。”她硬邦邦地说,不自然地将溜到额前的头发别在耳后。
*
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得十分迅速。
许银翘和裴彧抢了两匹马,借着松散的城防,逃出雍州,像绿洲奔去。
屠金休虽然是个玩弄权术的高手,但在治军方面,才能却颇为粗疏。连许银翘都能在入城的时候,发现城防如同漏风的袋子一般,兜不住一点,对于治军的个中高手裴彧来说,在守城士兵面前来去,简直容易得如同探囊取物。
“你不担心,我说服不了韩因?”
许银翘一路上,都有些心神不宁。
“又或者,等我们赶回去的时候,他们已经走了呢?”
她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没有这么多坏结局。”裴彧倒是很有把握。
许银翘不知道,他这种对自己莫名其妙的信心是从哪里来的。但裴彧的信心,无疑给了许银翘莫大的肯定。
她一到绿洲,便冲进了大帐里。
许银翘和裴彧一起失踪了两天两夜,韩因如同被钉死在绿洲一般,任凭旁人何种劝说,都不愿即刻拔营。
但许银翘的出现,并没有给韩因带来如何轻松的感觉。
一切都因为和她一同回程的那个男人。
在许银翘背过身去的时候,韩因从他的目光中,看到了那股熟悉的睥睨。目空一切的,自信到有些刚愎自用的……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想起,身处四皇子府的裴彧。
但是,在许银翘看向裴彧的时候,裴彧浑身气质又为之一敛,顷刻间,重新成为之前暗藏锋芒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