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政二十九年,新政元年,一月,咸阳宫。
殿外秋风送爽,殿内烛火通明。嬴政手持一封来自海东的密信,指节轻轻敲击着御座扶手,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宣,坤元阁主事,并召阁中精于格物者入殿。”他沉声吩咐。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吕雉、齐太后、巴清,以及几位在坤元阁中以巧思著称的女吏、王雪、阿墨等人便已肃立殿中。
“都看看,”嬴政将竹简递给赵高“徐福从那个‘魔影’之岛送回来的。”
竹简在众女手中传阅。信是徐福在今年岁首写就,由使者漂洋过海,于今时送达。信中,徐福以激动难抑的笔触描绘了他的惊人发现——地火熔炉。
“臣登岸之际,恰逢其会,但见山巅开裂,赤炎奔流,黑烟冲天,热浪灼人,真乃天地造化之洪炉也!”徐福写道,“臣细访土人,知此炉约莫半年一开,规律可循。臣思陛下夙夜所求之不死仙药,非此至阳至烈之地火不能炼就。故斗胆恳请陛下,速遣方士,携丹砂、玉石、诸般灵药前来。待此次熔炉熄火冷却,臣便将药材投入炉心深处,待下次开炉,借天地之神威,或可炼成金丹!”
嬴政待众人看完,缓缓开口:“徐福欲借地火炼仙丹,尔等以为如何?”
吕雉与齐太后对视一眼,率先出列,声音因兴奋而略显急促:“陛下!徐大人见地火而思仙丹,自是方士本分。然臣等观此信,所见……大不相同!”
“哦?”嬴政挑眉。
“陛下明鉴!”吕雉语气斩钉截铁,“此非炼丹之炉,实乃天赐我大秦之冶矿神器也!”
她继续解释道:“三个月前,我等已定策,欲以金帛驱使岛人开采矿石。然所虑者,正是如何冶炼。若将无数矿石悉数运回,楼船重滞,事倍功半;若于岛上设炉,冶炼之术极易被岛民窥去。为此,我等已决意划设禁区,更从天下官坊中募集子嗣繁茂之工匠,其家小皆留大秦为凭,令其赴岛秘密开炉。人选已然齐备,只待月底便可出发。如今,既有此半年一开、威能无尽之地火熔炉,岂非天助大秦,解我燃眉之急?”
嬴政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说下去。”
“臣等初步商议,第一个念头,便是直接将矿石投入那地火熔炉之中!”吕雉道。
话音刚落,旁边一位年轻的坤元阁女吏便忍不住插话:“可万一投下去,石沉大海怎么办?好比喂一头巨兽,本想喂撑了它,它能吐出来宝贝,结果它直接咽下去了,岂非血本无归?”
“那我们不用炉心,”巴清接口,“用它‘吐’出来的熔岩呢?那熔岩流淌在外,温度不也一样极高吗?就用熔岩的热,而非熔炉核心那不可控之力。”
“既用熔岩,为保安全,可否用抛石机,将矿石远远抛入熔岩流中?”又一位女官提议。
“不行不行,”曾在少府协助管理过工坊的宗女摇头道,“抛石机能投多少?不过杯水车薪!若熔炉旁有高山,倒可预先堆矿于山顶,待熔岩流至山脚,一股脑推下,或可见效。”
送信的信使连忙回禀:“陛下,诸位夫人,徐大人信中提及的那几处地火熔炉,四周多是缓坡,并无可供堆矿的险峻高山。”
王雪沉吟道:“不知熔岩火力如何,只以我冶铁经验,将铁水倾出后,若再往这铁水中投入生冷铁矿石,铁水之火力便不足以融化新矿。如此看来,矿石不能后投。”
“那……先预备在那里呢?”吕雉沉吟,“先从以往熔岩流的外围区域开始,小规模试试?”
齐太后缓缓摇头:“熔岩覆盖之后,茫茫一片,后续如何寻找?炼出的金精与废渣混杂,难以分离。”
“有了!将矿石装入陶罐!”一位女官击掌道,“陶罐把矿石与熔岩隔开,事后也便于寻找收集!”
“此计虽好,”田姝提出质疑,“可若每份矿石都配一陶罐,烧制陶罐岂不亦是耗费?不如不用完整陶罐,只以陶土混泥,厚厚裹住矿石成胚,效果相当,却省了烧制之功。”
“善!此议大善!”众人纷纷赞同。
“既然裹泥之法耗费无几,”吕雉的思路豁然开朗,“何必只在外围小打小闹?何不铺开?铺满!既欲铺满,何不直接从地火熔炉脚下起,往上堆砌,给这地火熔炉外边穿上一层厚厚的‘矿石袄’?”
殿中静了一瞬,旋即有人惊呼:“哎呀!不妥!若以厚泥将矿石完全裹住,如同隔了层被子,地火之热如何透入?矿石如何融化?”
“那就不裹!”巴清断然道,“不以泥裹矿,而以泥为基、为墙,堆砌起来,像一双手似的,托举着这些矿石,让它们能紧紧‘趴’在地火熔炉的斜坡壁上!”
“此计大妙!”众人齐声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