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后约莫蚩离收拾得差不多了,陆锦澜便拎着两只?野鸡和一条河鱼回到茅屋。
推开木门吓了一跳,悬挂的蛛网浮尘都被清理?干净,杂乱的东西通通被归置到角落,屋子里焕然一新。
原本布满灰尘的木桌被擦得发?亮,终于露出了本来的颜色。破旧的木床,垫上了厚厚的干草。
蚩离将买来的布料裁了一块,拿来做床单。上等的丝绸往上面一罩,破茅屋顿时变成了乡野度假主?题房,还真?有几分别样?的风味。
“你回来了?”蚩离温润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陆锦澜回头一看,他已经换上了她给他买的青色衣衫,显得气色红润了许多。
他大概刚刚洗过脸,鬓边的头发?微微濡湿,还带着未干的水迹。
凝聚的水滴顺着流畅的脸部线条翻滚而下,留下蜿蜒曲折的水痕,直至划过喉结,钻入领口。
陆锦澜一时语塞,“你……要不要擦一擦?”
蚩离尴尬地侧过身用衣袖擦了擦脸,解释道:“我刚刚把衣服弄脏了,便到河边洗了一下。”
陆锦澜一笑,心道:哪有穿白衣服打扫卫生的?不脏就怪了。
蚩离放下水盆和篮子,将洗好的衣服晾在外?面的树枝上,进门时才发?现陆锦澜带回来的东西。
“你打了这么多野味?够咱们吃上两三天了。你快去歇会儿?,这里有锅,我收拾一下起?锅做饭,很快就可以吃了。”
陆锦澜一惊:“圣男还会做饭?我还以为你这种?身份,是不识人间烟火的。”
蚩离笑了笑,一边麻利地点火烧水,一边和陆锦澜闲聊。
“圣男,不是生下来就成为圣男的。我小时候,也像世间所有普通男孩子一样?,学着洗衣做饭缝补打扫,梦想着以后嫁给一个好妻主?,为她生女育男,过平平淡淡的日子。”
陆锦澜不解,“那你为什么要做圣男?”
蚩离叹了口气,“小时候不懂,只?是喜欢和毒物?玩,渐渐学会了饲养毒物?驱使毒物?。族中长姥说我是天选之人,我能?身饲毒物?那一年,才十?三岁。恰逢上一代圣男仙逝,族中长姥推选我去参选,一下子就选上了。”
蚩离说到这儿?又叹了口气,“本来当了圣男还好,只?是不能?嫁人,也不能?和家人住在一起?。圣教中人,对我都很尊敬,教众会搜集各处毒物?献给我。可是十?八岁那年,皇上要我进宫,从此就……”
蚩离眼底一红,连忙低下头,不想给她看见。
陆锦澜躺在床上,听见这话,却不由跟着慨叹,“其实,你这样?的性子,并不适合进宫,也不适合做皇夫。”
蚩离一愣,手上的动作顿时停了一下,“为什么?别人都劝我,说这是天底下最好的事。落到我头上,我应该高兴。”
陆锦澜一笑,“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好事。但?人各有志,凡事都不能?一概而论。”
蚩离喃喃道:“大家说,做皇夫风光无限,宫里有什么都有。”
陆锦澜道:“皇宫里是什么都有,但?锦衣玉食辉煌富贵,却都不是你想要的。既然不是你想要的,别人看来再风光,又有什么用?”
“宫殿再怎么宽敞豪华,你也只?喜欢和毒物?作伴。你身怀美貌,在帝王身侧,却还要守贞,何其艰难?”
他面对的是手握皇权至高无上的帝王,而自身不够强大时,引人注目的美貌只?会带来不安。他要时时担忧被侵犯,想必那种?滋味并不好受。
陆锦澜轻叹一声,“十?年,便是三千多个日夜。个中辛酸,你不需说,我也明白。”
“你明白?”蚩离眼底情绪翻涌,哽咽道:“你不是男人,不可能?明白的。”
他这一生注定要孤独终老?了,他知道他永远没办法像小时候幻想的那样?,嫁给一个心爱的女人过幸福的生活。
所以他从十三岁那年就开始一个新的幻想,他反复告诫自己:我是圣男,我不会对任何一个女人动心。因为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哪个女人能?理?解我。没有谁,值得我背叛圣训。我要终其一生,为圣教守贞。
这么多年,他对女人始终保持着强烈的戒备心,直到他遇到陆锦澜。他开始恐惧,因为她真?的有可能?看穿他。
他给自己洗脑了十?几年,绝不允许有人打破他的幻想。他是如此的渴望被理?解,却又如此害怕被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