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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的赠礼（第1页）

仲裁开庭的前一天，黄昏仿佛比往日来得更迟一些，金色的余晖恋恋不舍地涂抹在王都民事仲裁所那灰色的石墙上，却驱不散门廊处弥漫的凝重气氛。

妮可在露珠和老约翰的陪伴下，从仲裁所那扇厚重的橡木门内走出。她刚刚提交了最后一份补充材料，并与书记官确认了明天的流程。她神色平静，步伐稳健，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寻常的拜访。

然而，就在她踏下最后一级台阶时，另一行人正好从街道转角走来，与她迎面撞上。

为首之人，金发在夕阳下依旧耀眼，俊朗的脸上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正是奥兰多·辉星。他身边跟着的不再是巧笑嫣然的莉娜，而是那位新聘请的斯通律师。斯通律师面无表情，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公文包。菲利普管家则跟在最后，眼神闪烁，带着掩饰不住的怨毒。

狭路相逢，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只剩下无声的对峙。

露珠吓得低呼一声，死死攥住了妮可的衣袖。老约翰也下意识地挺直了佝偻的背，挡在妮可侧前方，浑浊的老眼紧盯着对方。

奥兰多的脚步顿住了。他的目光像两把淬了冰的刀子，狠狠剐在妮可身上。几天不见，她似乎还是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旧裙子洗得发白。但不知为何，她身上那种沉静，比以前那种令人烦躁的怯懦，更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针扎般的不适。那是一种……超然物外的冷静，仿佛他所有的愤怒和威胁，在她眼中都只是无关紧要的噪音。

他原本打算无视她，径直走入仲裁所。可胸中那股憋闷了数日、无处发泄的邪火，混合着父亲的斥责、同僚的异样目光以及眼前这女人可恨的平静，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

他停下脚步，下巴微扬，用一种极度厌恶且居高临下的语气，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妮可！你还没闹够吗？以为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就能逼我就范？我告诉你，明天在仲裁庭上，我会让你和你那些可笑的把戏，一起彻底完蛋！你会为你的不自量力，付出惨重的代价！”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尖锐，在空旷的门廊前回荡，引得不远处几个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

斯通律师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轻轻咳嗽一声，似乎想提醒奥兰多注意场合和身份，但最终选择了沉默。菲利普管家则趁机恶狠狠地瞪着妮可，仿佛想用眼神将她凌迟。

若是一个月前的妮可，面对这样的当众羞辱和威胁，恐怕早已崩溃。

然而，此时的妮可，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夕阳的金光勾勒出她纤细却挺直的轮廓。她缓缓抬起眼睫，目光平静得像一汪深潭，清晰地映出奥兰多因愤怒而略显扭曲的脸庞。那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委屈，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的清明。

她没有立刻反驳，也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在奥兰多话音落下后，那短暂的、令人难堪的死寂里，她只是微微动了动唇角，用一种清晰、平稳、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太阳东升西落般自然事实的语调，说出了那句早已准备好的话：

“奥兰多法师，明日，我们只谈规则。”

只谈规则。

这四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一道无形的、坚固无比的壁垒，轰然矗立在两人之间。它精准地绕过了奥兰多所有的情绪宣泄、身份威压和言语攻击，将这场即将到来的交锋，牢牢限定在了一个他并不完全熟悉、甚至有些陌生的领域——规则的领域。

奥兰多愣住了。他预想中的痛哭流涕、据理力争、甚至歇斯底里的反驳都没有出现。他蓄满全力击出的一拳，仿佛打在了空无一物的虚空，那种极致的落空感，让他大脑瞬间一片空白，随即，一股被轻视、被无视、被彻底否定的暴怒，如同岩浆般轰然冲上头顶。

“你……！”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周身空气似乎都因他失控的情绪而微微扭曲，隐约有细碎的电光在他指尖跳跃闪烁。斯通律师脸色微变，急忙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拉住了他的法师袍袖。

“少爷！慎言！注意场合！”斯通律师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奥兰多死死地瞪着妮可，胸口剧烈起伏，俊朗的面孔因为极度的羞愤而涨红扭曲，半晌，才从几乎咬碎的牙缝里，挤出带着血腥气的话语：“好！好！妮可！我们走着瞧！明天，我就看看你那套可笑的‘规则’，能不能护得住你！”

他猛地甩开斯通律师的手，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撞开仲裁所的大门，头也不回地冲了进去。斯通律师和菲利普管家连忙跟上，菲利普在进门的一刹那，回头投来的那道目光，阴冷得如同毒蛇。

妮可依旧站在原地，仿佛刚才那场短暂而激烈的冲突只是拂面而过的微风。她脸上没有任何得意或胜利的表情，平静得令人心惊。她转过身，对吓得脸色发白、几乎要哭出来的露珠和紧握拳头的老约翰轻声说：“没事了，我们回去吧。”

回到那座清冷、破败，却在此刻让她感到无比安宁的宅邸时，夜幕已彻底降临。老约翰摸索着点亮了门厅和走廊里几盏光线昏黄的油灯，驱散了些许黑暗。露珠心有余悸地去厨房准备简单的晚餐。

妮可径直走向二楼的书房，准备进行最后一次庭审陈述的梳理。当她推开书房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时，脚步却微微一顿。

书桌上，那盏她常用的、灯罩有些歪斜的黄铜油灯已经被人点亮，温暖的光晕铺满了桌面。而在光晕的中心，油灯旁边，多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那里的东西。

那是一个细长的盒子，材质是深蓝色的天鹅绒，触手细腻，在灯光下泛着幽微的光泽。盒子表面没有任何纹饰或标识，简洁得近乎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