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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合的阴影（第1页）

根据普遍的认知，如今的神界，诸神似乎更多地专注于吸收信仰、展示神迹、争夺信徒，对于世俗的律法、契约的执行，并未表现出太多直接的兴趣或干预。律法的运行，更多地依赖于世俗的统治机构和司法体系。像厄里斯这样的神祇，虽然神职涉及契约，但在大众认知里，更像是一个象征，而非参与立法和执法的存在。

为何在立国之初，会有神祇直接“授法”的传说？而如今，这种直接影响却似乎消失了？是传说有误？还是……神界发生了某种不为人知的变故，导致神祇与世俗法律的联系被削弱甚至切断了？

她回想起在图书馆那个被封印的“神学与法理溯源”区域前，羽毛笔传来的微弱温热感。那里面封印的，是否就是关于这段被尘封的历史真相？关于神祇如何真正参与世界规则构建的秘密？

厄里斯赠送她羽毛笔，关注她利用“规则”和“契约”挑战不公的行为……这一切，是否都与他（祂）在古老过去所扮演的角色有关？他（祂）是在寻找回归影响力的途径？还是在进行某种……实验？

合上古籍，妮可感到一阵心悸。她原本以为自已只是在利用规则对抗不公，却无意中，似乎正被卷入一个关乎世界本源规则的、更加宏大和危险的谜团之中。

窗外，夕阳西下，将学院图书馆的白色石壁染成了金色。

林悠悠知道，她正在走向一条探寻历史真相、可能触及神之领域的神秘之途。前方的迷雾，似乎更浓了。但她手中的羽毛笔，以及那枚古金币，仿佛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弱的、指引方向的光芒。

杜·博瓦仲裁所的运作逐渐步入正轨，艾文案的胜利更让“妮可”这个名字在王都中下层民众和部分开明学者心中拥有了近乎旗帜般的意义。然而，这面旗帜飘扬得越高，投下的阴影便越是浓重，越是令人不安。

最先察觉到不对劲的，是那些与仲裁所有业务往来，或者单纯钦佩妮可为人、愿意提供一些便利的小商贩。

这天清晨，露珠像往常一样，前往常去的集市采购日常用品和文具。她先来到一家常年向仲裁所供应优质羊皮纸和墨水的文具店。店老板是个和气的矮胖中年人，以往见到露珠总是笑脸相迎，今天却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眼神闪烁。

“露珠姑娘啊，这个……实在抱歉，”店老板搓着手，一脸为难，“您要的这批货，恐怕……暂时供应不了了。”

露珠愣住了：“为什么？我们不是一直合作得很好吗？价格也好商量……”

“不是价格的问题！”老板急忙摆手，压低声音，几乎带着恳求，“是……是上面有人打了招呼……凡是供应给你们杜·博瓦仲裁所货物的商家，以后就别想再接到内城区那些大贵族、大商会的订单了！我……我这小本生意，实在得罪不起啊！”

露珠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她尝试去了另一家经常光顾的布料店，想为仲裁所定做几套统一的椅套，得到的却是几乎相同的回复，店主甚至不敢与她多对视。

与此同时，老约翰也遇到了麻烦。他按照妮可的吩咐，想去雇佣两个临时帮工，帮忙整理仲裁所后院堆积的旧卷宗。然而，连续找了几个人力市集的工头，对方一听到是“杜·博瓦仲裁所”雇人，立刻像躲避瘟疫一样连连摇头，借口人手不足，匆匆走开。

一种无形的、冰冷的压力，正从四面八方悄然合拢，试图扼住这家新兴仲裁所的咽喉。

而当妮可下午亲自前往王都行政署，办理仲裁所业务范围拓展的相关备案手续时，这种压力变得更加具体和赤裸。

接待她的是一名面色冷漠的中年官吏。他翻看着妮可递交的、格式完全符合规定的申请文书，手指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妮可小姐，是吧？”官吏抬起眼皮，语气带着公事公办的疏离，“你的申请，我们收到了。不过，最近关于你们仲裁所的……争议比较大。上面指示，需要更加‘谨慎’地审核类似机构的资质和业务范围。你这‘劳资争议’、‘侵权索赔’的范畴，界定得太宽泛了，容易引发不必要的纠纷啊。”

“引发纠纷？”妮可平静地反问，“界定清晰，正是为了减少纠纷。我所申请的范畴，完全在王国律法允许的民事仲裁范围之内。请问，具体违反了哪一条规定？”

官吏被她问得一噎，脸上闪过一丝愠怒，随即又恢复了那种官僚式的傲慢：“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王都的稳定和谐是大局！有些势力，不是你能碰的！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接点街坊邻居的小案子，别总想着挑战……哼，你好自为之吧！”说罢，他竟直接将申请文书丢回到柜台上，不再理会妮可。

施压，已经毫不掩饰。

傍晚，妮可回到仲裁所。露珠和老约翰立刻围了上来，焦急地汇报了白天遇到的种种蹊跷。

“……小姐，他们这是联合起来对付我们！”露珠气得眼圈发红，“那些大贵族，太欺负人了！”

老约翰也忧心忡忡：“是啊，小姐，断了我们的供货，还不让我们雇人，连官府都卡着我们……这分明是想把我们活活困死！”

妮可走到窗边，望着外面华灯初上的街道。霓虹闪烁之下，是暗流汹涌的杀机。她料到会遭遇反扑，但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如此协调，如此……不择手段。

这不再是某个贵族或某个机构的单独行动。这是一张由旧既得利益者们共同编织的大网，旨在从经济和政治的根源上，将她这棵破土而出的新芽，彻底扼杀。

“看来，我们动了太多人的‘奶酪’了。”妮可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

她转过身，看着面露惶恐的露珠和老约翰，眼神却异常坚定。

“他们越是这样，越是证明他们害怕了。害怕我们代表的‘规则’，害怕民众被唤醒的权益意识。”

“可是小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露珠无助地问。

妮可走到书桌前，手指拂过那支暗紫色的羽毛笔，冰凉的触感让她心绪宁定。

“他们有他们的联合，我们也会有我们的出路。”她沉吟道，“供货商可以找更偏远、或者不依赖贵族订单的。人力……或许可以从那些受过我们帮助、真心认同我们理念的人中寻找。至于官府的刁难……”

她眼中闪过一丝锐芒。

“既然他们不按规矩出牌，那我们就陪他们玩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