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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澜再起冷眼旁观（第1页）

帝后的目光似乎真的从延禧宫移开了。那些混杂着补药与零陵香的古怪香丸，被安陵容“珍而重之”地收在匣中，再无人问津。东配殿恢复了往日的沉寂，连宝鹃都渐渐习惯了小主这般“不求上进”的日子，只每日按部就班地伺候起居，不再多做他想。

安陵容乐得清静，却并未真正放松警惕。端妃的暗示，那枚来历不明的碎屑，都像悬在头顶的细丝，不知何时会牵动更大的风波。她深知，在这紫禁城里，平静往往只是下一次风暴的前奏。

她开始更加留意宫中的细微变化，尤其是那些与“醉鸦草”事件可能相关的人和事。御花园她依旧少去，但每次前往景仁宫请安，或是在宫道上偶遇其他妃嫔，她都会不动声色地观察。

首先引起她注意的，是富察贵人宫中的一名二等宫女，名叫小禄子。前世里，这宫女并无声息，最终也不知所踪。但这一世，安陵容却“偶然”发现，这小禄子与华妃宫中的一个小太监走得颇近，两人几次在御膳房后巷“偶遇”，交换些不起眼的物事。若在平时，这不过是底层宫人之间的寻常往来，但在“醉鸦草”风波之后，任何与华妃宫中有关的异常联络，都值得玩味。

其次，她发现皇后宫中负责打理花木的一个老太监，近日被调去了浣衣局。理由是其年老昏聩，不慎损毁了一株名贵菊花。这理由看似充分，但时机未免太过巧合。安陵容记得，那老太监在御花园侍弄花木多年，经验老道，怎会突然如此不小心？而且，调去浣衣局……那是个消息相对闭塞，却又能在各宫衣物上做些不起眼手脚的地方。

这些发现都极其细微，如同水面下的暗流，若非安陵容有心，绝难察觉。她将这一切默默记在心里，并不采取任何行动，只是冷眼旁观。

这日，内务府按例送来秋日的份例。依旧是些寻常之物，只是这次，负责送货的小太监在交接时，趁着宝鹃低头清点布匹的间隙，极快地将一个揉成一团的小纸团塞进了安陵容身侧桌案的账簿下，动作麻利得仿佛演练过无数次。

安陵容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作未见。待内务府的人走后，她才若无其事地拿起那本账簿，纸团顺势滑入她的袖中。

回到内室，她展开纸团，上面只有寥寥数字，笔迹歪斜，似是仓促写成：

“雀鸟司，丙字库，夜鸮躁。”

雀鸟司？那是驯兽苑下属，专门负责宫中观赏禽鸟喂养清理之所。丙字库是其中存放杂物的库房。夜鸮躁……猫头鹰异动？

安陵容的指尖轻轻拂过那粗糙的纸面。这消息来得突兀，传递方式也透着诡异。是那日送碎屑之人的后续？还是另一股势力想借她之手做些什么？

她沉吟片刻，将纸条就着烛火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无论这消息是真是假，意图为何，她都不能亲自去查。但，这或许是一个机会，一个验证某些猜测的机会。

她需要一把“刀”，一把足够锋利，又不会伤到自己的“刀”。

次日清晨，去景仁宫请安的路上，安陵容“恰好”与同样前往的齐妃同行。齐妃正为昨日皇上夸了欣贵人新梳的发髻好看而闷闷不乐。

安陵容保持着落后半步的距离，状似无意地低声喃喃：“这秋日里，鸟儿们似乎也不安分，昨夜臣妾宫中仿佛听到夜鸮的叫声，怪瘆人的……”

齐妃正心烦，闻言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夜鸮叫有什么稀奇？晦气东西！你也值得大惊小怪？”

安陵容立刻瑟缩了一下，怯怯道：“娘娘说的是……只是臣妾听说，雀鸟司那边近日好像也不太安宁，尤其是丙字库附近，夜鸮躁动得厉害，也不知是不是冲撞了什么……臣妾胆小，胡乱想的，娘娘莫怪……”

她声音越说越小，仿佛自知失言。

齐妃却听得眼睛一亮。她素来迷信，最喜听这些神神鬼鬼、冲撞忌讳之事。安陵容这般一说，她立刻联想到自己近日的“不顺”，莫非真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冲撞了她的运势？

“当真？”齐妃停下脚步，盯着安陵容。

安陵容慌忙摆手：“臣妾也是听底下小宫女嚼舌根，当不得真，当不得真！许是她们听错了也未可知……”

她越是否认，齐妃越是深信不疑。她冷哼一声：“哼，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本宫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在弄鬼！”说罢，也顾不上再去请安，风风火火地带着宫女转身，看样子是直奔雀鸟司兴师问罪去了。

安陵容看着齐妃远去的背影，眸光沉静。

借刀探路，驱虎吞狼。

她只需要静静地，等待结果。

而当日下午，宫中便传来消息，齐妃大闹雀鸟司，非要打开丙字库查看。掌管太监阻拦不及，库门一开，里面果然飞出数只受惊的夜鸮，更在角落翻出了一些焚烧过的、疑似药草的灰烬，气味刺鼻。齐妃当即认定有人行巫蛊厌胜之术，哭闹着告到了皇上面前。

皇帝虽厌齐妃愚昧莽撞，但涉及巫蛊，乃是宫中大忌，立刻下令彻查。

安陵容在延禧宫中，听着宝鹃打听来的、已然添油加醋的消息，缓缓抿了一口杯中微凉的清茶。

水，果然又被搅浑了。

只是不知这次，浑水之下，会摸出怎样的鱼？

她放下茶杯，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划过一个“丙”字。

冷眼旁观，坐收渔利。

这盘棋，她依旧不想下，却不得不，先看清棋盘上所有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