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小毛球的叫声很快低了下去,随后变得低沉,尖锐,嘶哑。
就像……
乌鸦。
这个词在海瑟薇脑海中盘旋一瞬,一股难以言说的恐惧在她心头炸开。
「怎么样?」
莫里森像是预判了她的反应一般,在海瑟薇下意识望向他时,冰蓝的眼睛恰好望了过来。
「现在……你还想救你那位姐姐吗?」
海瑟薇向后踉跄了一步,指尖脱力,麻雀趁机逃脱,扑棱棱飞走。
药是姐姐从道林医生那里买的。而道林医生从妈妈还在时,就常为妈妈看病了。如果道林医生有问题,妈妈不可能在海难前还依旧健康。但如果道林医生没问题——
那就……
只剩下买药的姐姐了?
……不对!
海瑟薇攥紧裙角,反覆深呼吸,平复自己混乱的思绪:
「不可能的。姐姐不可能有问题。」
「是吗。」莫里森望向一旁,「你的意思是,那位道林医生有问题了?」
「不丶不对,道林医生也没有问题!」
海瑟薇大声反驳。她的理智告诉她,莫里森前辈说得有道理,可是,可是……
如果姐姐或者道林医生也不值得信任,那她所认知的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是真实的呢?
「不可能……姐姐,姐姐不可能害我。」
海瑟薇晃晃脑袋,试图将心中的困惑驱逐。但怀疑这种东西,一旦生出一棵小小的芽,如果不连根拔起,就很难忽略无视。
「……冷静些,海瑟薇。」
见到女孩露出那样慌张的神色,莫里森一时间竟有些动摇。黑暗生物面对队友时直截了当的作风或许的确不够温和委婉,没有留给女孩缓冲的时间。
在喂鸟实验前,莫里森并未想到那些药片会毁人嗓子。在海瑟薇拧开药瓶的瞬间,同为黑暗阵营的他立刻感应到那药瓶中存在着一股令鱼熟悉的黑暗力量——
不知是先前隔着触手,难以感受清楚,还是因为听过女孩的丰收节演出后,他的魔力进一步恢复,今天他对那股黑暗气息,感受得分外明显,于是便顺手喂了小鸟,却没想到——
少女的姐姐,会做到如此决绝的地步。
这里是以歌为尊的阿兹卡
那。毁掉一个人的嗓子,不就意味着……
毁了她一辈子吗?
莫里森垂下眼睫,眼前浮现出那日神殿之上,他那面目狰狞的血亲。
在光明结界内的这段时间,女孩总向他讲述亲情如何如何美好,说他不懂得人间真情,简直像是没有心一样——
莫里森并不觉得冒犯。在传说中,人鱼是连灵魂也没有怪物,所以,他们才会难以自控地,将爱慕的对象拖下水面——哪怕他们知道,这会让爱慕对象死去。带有这样种族天性的残缺生物,不理解丶不信任感情,岂不是很正常的吗?
但是,女孩又常常让莫里森怀疑自己。莫里森原本觉得,世界上并不存在纯粹的善意。互利互惠,各取所需,在莫里森看来,已经是难求的理想——
当他看到那位名叫苏的女孩莫名贴上海瑟薇时,只觉得对方是伪装成黑色羊羔的灰狼。他并没有直接阻止海瑟薇接纳对方,为的就是等待一个时机,将对方的劣质伪装悉数拆穿,顺势为单纯的海瑟薇补上一课。然而,黑色的羊羔脱下伪装后,竟然还是一只黑色的羊羔。她与海瑟薇呆在一起,不仅没有做出什么背叛之事,反而让孤身一人,强撑坚强的海瑟薇脸上露出了更多笑容……
有好几次,莫里森自己也为这种纯粹的情绪感染。那种在心口涌动的,温暖的无名情绪,像股暖流,又像一片柔软的羽毛,让莫里森产生了种自己也喜爱阳光,向往光明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