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让其他人把晕倒的陈氏抬到通风的地儿,只留詹狸在屋内。
“姑娘,你可愿为他赌上半辈子?”
詹狸一时半会儿给不出回答,究其根本,她和詹景行与陌路之人无异。
赌赢,她飞黄腾达,麻雀摇身一变成凤凰;赌输,她万劫不复,青春不再,又要辗转飘零。
陈氏对生病的孩子不离不弃,阿爷将青梅带来的前夫之子视如己出,大伯哥也真当詹景行是亲弟弟,嫂嫂更是诚心诚意忙前忙后供养小叔子。有詹景行,才有詹狸,才有这个家。他是他们德之根本。如果因为这江湖郎中的话,毅然决然丢下景哥儿,害怕被拖垮,而觉得景哥儿不配活下去,那卖掉詹狸也不过是马上的事。
她将不可能成为他们的家人。
没有算计,只有真心的地儿,会再也容不下她?
就算詹景行不在了,娘允许她改嫁,她要上哪再寻一个地方?能接纳她、为她遮风避雨之处。
“我不想…一次一次被抛弃。我好不容易、才…才离开怡红院。”
“这里,是我的家。”詹狸扯了扯白须郎中的袖摆:“我愿意的,他是我夫君,求求您救救他。”
他鼻子出气,哼了一声,还挺中意这小姑娘,提醒道:“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小女娃,你太稚嫩。为他历经的磨难不会比玄奘法师少,万一他醒来不待见你,你又该如何?值不值?”
“我相信…日久见人心。”
老者呵呵一笑,给开了药方,让詹景行按方子吃,先吊住命,剩下全看造化。
詹狸接过药方,她不认字,顺带问了一嘴。
全都是昂贵的药材啊!按家中境况肯定吃不了多久的。
大夫走到门口,瞧见詹狸晒的药:“唉,你这金银花品相不错,卖不卖?”
“卖,但白芍要留着给嫂子调养身子。”
“你还懂药理?”
“略懂一些。”
大夫本就可怜小娘子命运多舛,又被她打动,刚刚才不自觉指点了她这么多,天机点破便点破了罢。
“若你有一天见到我徒弟,就让他教你一些傍身的本事,我老了,不中用了。”
徒弟?
周大郎见郎中出来,拦住:“不知可否替我娘子——”
他看孙嫂一眼,就知道这两人想问什么,还支支吾吾半天,跟有什么难言之隐一样。
“无子、不育?”这回大夫倒是没再故弄玄虚,诊了孙嫂的脉,遂摆摆手:“急不得,慢慢会有的,就不是绝后的相!这病小姑娘都懂治,那晒着的白芍,不是吗?我也不是什么小病都看的。”
还想问点什么,却见老头把诊费收入囊中,拿着金银花,脚下生风,出了门便不见踪影。
经此一遭,大家神色各异,心里都有大石头压着,沉闷闷,没人说话。
隔壁学堂快下学了,詹狸也不好打扰家里人,想起曹公子那挡事,兀自拿上帕子,坐到窗边去。
她手托香腮,凭栏而望,思绪随袅袅炊烟悠悠远去。纵使愁容,耷拉着眼,也别有一番风味。
回过神时,曹公子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她。
她抬手,指向屋子后边一块空地,那地隐秘些,不容易被人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