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路的婆子默不作声,只在前头走着。小花跟在后头,脚踩于县衙内宅的青石地面,嗒,一声声,格外空荡。
绕过一道萧墙,眼前景致豁然开朗:青砖墁地,扫得不见一片落叶;几竿翠竹,疏疏落落,被微风拂得沙沙响;廊下有女婢正提着鸟笼,里头养的画眉鸣声清越,从她手中啄食。
即使有了点活气,小花还是觉得这里太过安静,倒反显得她呼吸粗重。
婆子将这位手和脚都不知该如何摆放的人,引到一处小花厅门前,低声道:“夫人就在里头,进去吧。”
小花稳了稳心神,深吸一口气,才低头跨过高高的门槛。
未见人先闻其香,一股淡淡的草木清气,混着些许书卷墨香,以及一种小花从未闻过的、浓烈的麝香。
厅内布置清雅,正中悬着一幅墨兰图,两旁是木刻楹联。靠墙的什锦格里,没有什么金光耀眼的摆设,只错落放着几卷书、一方砚,和几个釉色温润的瓷瓶。
瞧见瓷瓶,冷不丁想起詹狸,她最是可怜,旁人对她好一点,她便对旁人翻番的好。
小花心底冷嗤一声。
县令夫人正坐在窗下的软榻上,手里拿着团扇,并不扇,只是用来遮脸。
她身旁立着一个垂手侍奉的小丫鬟,见小花进来,在县令夫人边耳语。
县令夫人抬眼,目光温和:“你就是那日救了潭儿的人?过来让我瞧瞧。”
小花几乎是挪着步子过去的,离得还有几步远便站定了,垂着头,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声音细若蚊蚋:“是……民女小花,给、给夫人请安。”
“抬起头来。”
县令夫人从头到尾都没说一句重话,有救人胆色的姑娘,怎么会怕成这样?何况都敢来她前边领赏,自然是个不惧恶名的。
她向婢女使了个眼色,婢女上前一步,握住小花双手:“乳母一时疏忽,才让潭儿食噎了,都未好好谢你。婢子记着,那日你穿的,是一件青布裙子?”
小花暗暗后悔,她怎么知道詹狸那日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裳?
她深知说多错多:“是,是青色。”
县令夫人和婢女对视,心中了然。
“说起来,还未好好问你。那日你是在茶楼几层寻到孩儿的?他当时身边除了奶娘可还有旁人?我须得知道仔细,才好惩戒那些不经心的下人。”
“二楼,就只有奶娘在旁,等出了事,大伙儿才围过去。”
县令夫人静静看着她扯谎,目光在她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手上停留了一瞬。
那双手,细嫩得不行,指节虽因常年劳作有些粗大,但染了蔻丹的艳色很好地掩盖住了缺点,实在夺人眼球。
“你这手是用了何物?”
眼见着小花抖抖索索,说不出个所以然,县令夫人也不打算为难她了:“回去等着领赏吧。”
待小花一走,县令夫人斜倚在塌上,把团扇一扔,冷冷地说:“去打探打探。”
……
詹狸补好百子图的孔洞后,又继续绣抹额,至少要在月底之前赶制出来,才好给主管交代。
她可是废了心思选的花鸟,两朵富贵花,两只白头鸟,对称构图,和和美美。
丝线在指尖平稳穿梭,心绪却如风中飘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