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只老虎爪子伸过来把酒坛子勾走了,“不是给我的吗?自己喝了算什么。”
佳期一下子转过头,裴琅就蹲在她旁边,一脸探究,不知道已经看了她多久。
裴琅不松手,“就是我的。”
“就不是你的!”
“我的,就是我的。”
佳期抢不过他,被他拿走了酒坛子,狠狠推了他一把,自己起身就要走。奈何过了太久,她腿脚都麻了,一沾地就像针扎一样,咬着牙“嘶”的一声。
裴琅一下站起来拉她袖子,十分紧张,“你脚崴了?”
佳期扯出袖子,跺着脚生气,“脚麻了……关你什么事!?”
裴琅咧着嘴傻笑了一下。
这个人长得好看,但一开口就能把人气个人仰马翻,“关我什么事?废话,你半夜偷溜出来陪我过节,你今后做什么都关我的事。”
这个人怎么不讲理!
佳期气坏了,甩开他往前走。裴琅一手拎着酒坛,快走一步在她身前蹲下了。
他蹲着挡住了她的路,佳期硬邦邦地问:“做什么?”
裴琅老老实实蹲在地上,头也不回,“那些人是我母妃的旧友。我母妃忌日在中秋,所以他们不是来陪我过节的。只有你是。你要是不生气了,就让我背你回家。你要是还生气,我明天就去你家拜访,反正你不能不理我。”
佳期有过耳闻,他的母妃似乎是先帝在民间找到的歌女,盛宠一时,可惜红颜薄命。这么一想,那几个人似乎都不算年轻,也不像是裴琅会来往的朋友。
裴琅肩背宽阔,衣衫被撑得利落,窄腰十分精干,那挎刀沉重狰狞,可在月光下面,就连腰后的刀鞘都透着漂亮。
佳期继续站了一会,慢慢趴到他背上,小声说:“不许去我家。”
裴琅站起来,两臂勾住她细细的腿弯,大大咧咧,口出狂言,“小姐别急,反正我迟早都是要去的嘛。婚书你中意什么颜色?”
佳期脸通红,拿肘弯狠狠勒住他的脖子,蛮横极了,“闭嘴闭嘴闭嘴!谁说我要嫁给你了?”
裴琅被勒得窒息,还不松口,“我说的,你有本事勒死我!”
第二天,他果然登门造访。顾量宁如临大敌,还以为是顾量殷和顾楝得罪了他,结果裴琅不是来算账的,只是送了一车鲜花和几筐肥润的膏蟹。
如此一来,顾量宁更摸不着头脑了,在前厅跟他打机锋。
佳期就在屏风后,气得头发乱炸,手指指着他做口型,“出去!”
裴琅微微一笑,并不看她,只说这些东西是自己门客庄子里的收成,送得太多,他也只好四处送,顾将军护国有功、他心慕手追已久,正好趁便拜访云云,总之把顾量宁敷衍得密不透风。
其实,他不过是为了在顾家混个脸熟,好哄他们将来把女儿嫁给他。
佳期那时刚到谈婚论嫁的年纪,长京人都在传,顾将军的小女儿长得漂亮极了,所以哪怕顾将军处境不妙,顾家那几年也被媒人踏破了门槛。
——她不能像别人家的女儿一样顺理成章嫁给合适的人,她姓顾,顾家正在风口浪尖,她要“有用”才行。
中秋节后,韦家的儿媳妇进了宫,皇帝对她一见倾心,不久后,她那被打了“叛贼”签子的母家躲过了九族诛灭一劫。
郑皇贵妃替皇帝找来了这个美人,顺水推舟有功,于是皇帝把故皇后的小太子交给了郑皇贵妃抚养,郑皇贵妃风头无两,闹得喧哗一时。
而同时,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扣在顾家的咽喉上,越勒越紧。
佳期知道自己应该像韦家那个聪明的女人一样,拖一个有官职的男人下水,踩着那副肩膀进宫面圣,把青春的肉体贡献给昏庸苍老的帝王,换取别的一些东西,比如父兄的性命、将士的荣光——
顾佳期终究姓顾。
但她选谁都可以,唯独不应该选裴琅。
顾量宁掐着她的腰告诫过:“臭丫头,你敢招惹耆夜王,我怕你骨头都剩不下一根,听见了没有?”
别人都看得出,耆夜王裴琅是绝不该惹的人,独独她没有。她偏偏选了裴琅。
因为裴琅也选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