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与顾行之的通话
2019年秋天,我接到他的电话。
那是很久以来他第一次主动联系我。
“顾行之,你还在写《活着》那本书吗?”
“在写。”
“写到医生了吗?”
“还没有。”
“那你可以写我。就写我治不好的那些病。”
他笑得干涩:“别写我救了谁,写我没救的那些。”
我沉默。他在电话那头喘了一口气,说:“我今天看到一个病人死在床上,他手里抓着手机,屏幕上显示‘健康管理APP提醒您:该休息了’。我想笑,也想哭。”
“沈玉平,你需要休息。”我说。
“我会的。”他轻声答,“等下一个病人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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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职业倦怠
他越来越像个影子。
白天照样查房、手术、讲课;晚上却躲在实验室,一遍遍看脑电图曲线。
有一次护士撞见他趴在监测仪旁睡着,仪器还在记录自己的脑波。
她悄悄关灯。
第二天他问:“昨晚我睡着了多久?”
“十五分钟。”
“比昨天多两分钟。”他笑。
他的手表里装着健康监测程序,每到深夜都会提示:“心率过高,请休息。”
他从不关掉提醒。
他说:“提醒,是医生最后的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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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被掏空的身体
年底体检,医生告诉他:“肝功能异常,血压偏高,神经递质紊乱。”
他淡淡地说:“知道了。”
体检报告被他折成四折,塞进口袋。
那天晚上,他去黄河边散步。风吹得他睁不开眼。
他忽然觉得自己也像那些病人——站在夜风里,身体还在,但灵魂已经离岗。
他打电话给妻子:“今天有风。”
“风大就早点回来。”
“我还要看几个病人。”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你在骗我吧?”
他没回答,只听见河水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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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顾行之的旁白
2019年末,沈玉平的科室被评为“国家重点医学团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