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粗粝的笑声猝然响起,巫暮像听了什么惊天的笑话一般“官字下面两个口,商字下面一个口!拨他们口中吗!”
话音未落,他一掌劈碎一旁四方桌“你以为四处流亡逃窜的只有我们!笑话!我们几人苟延残喘一路带着他们从大兴至此!流民数以千计!尸首遍布荒郊!这就是你说的朝廷管!!”
他上前一步,神色激动,拧眉怒目道“县师爷拼死偷出账册!县老爷见形式败露带着一家老小逃了!如今又在哪潇洒?我与二弟告去城里,去一次被打出来一次,又诓抚说让回去等着,上头会派人来查!”
“是派人来以图谋叛乱之罪,查我全家之命!诬陷我等犯上作乱!我焉有不坐实此名之理?!”
巫缜挑着一双厉目,面沉如潭“大哥,与她说那么多作甚!她这种衣食温饱,闲来风月,愁来相思之人如何懂这些!!”
她身子轰然一震,方才那番话深深扎在心头,眸光渐渐黯了去。
忽而一道寒光涌现,她顿觉脖颈一凉。
“你再多说一句!就别怪我手下的刀不客气。”
还不等她反应,只听外头一阵脚步响,忽而传来一声传报“大当家娘子,少当家到!”
一对母子脚步轻快,绕过他们走向前去。
“二叔!爹!”
忽然,那少当家脚步骤停,下一秒,猛地回过身子,一脸惊愕地眨了眨眼,目光直直落于那道素色身影上,狐疑之下走近两步。
肃颐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可脖子上还架着那把刀,形势所迫,只能僵着身子任其打量。
少倾,少当家瞳孔倏地放大,急声道“二叔!二叔!快把刀放下!”话罢,对着身后大当家、当家夫人嚷了起来“娘!是恩人!爹!这就是我与你说的恩人姐姐!”
此言一出,在场几人皆一愣,不解其语。
“什么!?”巫暮面容一僵,紧接着摆了摆手“不可能,仁儿你认错人了”
少当家立马气急翻了个白眼“我不跟你说!娘,你看!”
当家夫人闻言,慌忙上前,站在她身前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扫了扫。旋即回头对巫暮口中咿咿呀呀,双手在身前比划什么。
众人目光落于她指尖。
良久,巫暮抬眼瞥了眼肃颐,目光落在巫缜身前。重重咳了一声,支支吾吾道“那个……二弟,先把刀放下。此事大哥一会儿再与你好好细道细道。”
巫缜一愣,尽管心里疑惑,此时不便多问,遂点点头收起刀。
霎时间,脖颈儿重负撤下,她松了口气。旋即,眉头攒起,看一眼少当家又望了望当家娘子,苦思好一阵问道“你们认识我?”
少当家一听,连连点头“恩人你不记得了?几日前我险些被人拿了报官,是你救了我”
她一默。半晌后,瞳中骤然明亮“你是那日偷馒头的……”乞儿二字生生咽了回去。
少当家闻言挠了挠头,神色微微尴尬,当家娘子见他这幅窘状,莞尔浅笑,抚了抚他的头。
巫暮上前几步,不自然别过脸抱拳作揖。
“彼时若非得恩公出手相救,他娘俩不知会遭多少罪!我也不可能寻回妻子!今日得以团聚多得恩公大义!方才是我多有得罪,险些酿了大祸!他日有用得到我巫暮之处尽管吩咐!必肝脑涂地!”
“大哥……这”巫缜一脸茫然。
她从容上前,双手轻拖对面肘下“大当家不必如此,方才是肃颐草率,不知各中隐情在先,大当家深陷混沌仍心生仁心,舍己救数人于难,此等格局实在令人钦佩。”
“恩公,哎……惭愧”巫暮汗颜。
她闻言,面上犹豫半晌,委婉开口道“大当家,只是你们所行之事并非长久之计,倘有一日当真出了事,整个寨子的人又当如何”
“恩公,先坐下说话”
“我自是晓得做盗贼为天下人所不齿,人人喊打喊杀。若能安生谁愿夜夜惊醒。自家是小,外头还有一大帮子的人……”话音刚落,长叹出声。
空气静默,几人围桌而坐,皆面带愁容。
良久,一道清冷之声打破沉寂“长远看,此事弊大于利。就拿你二人出去劫人造寨之事,便是官兵不来,往后也必多霍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