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眼中凶光毕露,知道行踪彻底暴露。他不再纠缠,虚晃一招,转身欲逃。小栓如何能放他走,怒吼着扑上去死死抱住他的腰。老马反手一刀,狠狠刺入小栓的后心。
剧痛传来,小栓感觉全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空。但他抱着的手臂,如同铁箍,丝毫没有松开。他张开嘴,想呼喊,涌出的却是滚烫的鲜血。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扯下了老马军装上的第二颗纽扣——那是他刚才搏斗中发现的,纽扣的线脚颜色与其他不同。
“铁山……哥……小心……内……”他最后的意念消散在无尽的黑暗中,手臂终于无力地垂下。
当顾铁山和战士们被枪声引来时,只看到倒在血泊中的赵小栓,以及地上那道通向密林深处的拖拽痕迹(老马挣脱时留下的)。顾铁山跪倒在地,抱起小栓尚且温热的身体,这个在炮火中都未曾退缩的汉子,眼泪终于汹涌而出。他掰开小栓紧握的手,看到了那枚染血的、略显不同的纽扣。
“查!给我彻查!就是把队伍翻过来,也要把这个鬼挖出来!”顾铁山的声音,如同受伤的孤狼,充满了悲痛与滔天怒火。小栓的牺牲,像一根毒刺,扎进了每个人的心里。
(二)
小栓的鲜血没有白流。那枚纽扣和后续的严密排查,迅速锁定了“失踪”的后勤股长老马。沈兰君的地下网络也反馈回来信息,证实了“马贵”的日特身份。
内奸被清除,但部队的士气受到了影响,一种彼此猜疑的暗流在涌动。
顾铁山站在简易沙盘前,一夜未眠。眼中布满血丝,但眼神却异常锐利。他知道,此刻任何言语的安慰都是苍白的,唯有胜利,一场干净利落的胜利,才能重新凝聚人心,告慰英灵。
“鬼冢以为拔掉了我们的‘眼睛’,又安插了‘钉子’,我们就成了瞎子、聋子,只能被动挨打。”顾铁山对杨政委和几位骨干说,手指点向沙盘上一条蜿蜒的山路,“他错了。小栓用命换来的,不仅仅是揪出内奸,更是让我们看清楚了鬼冢的心理——他急于求成,轻视我们。”
他详细阐述了自己的计划:“鬼冢的运输队,之前被我们打怕了,现在行动必然更加谨慎,护卫力量也会加强。但正因如此,他们才会更依赖所谓的‘安全路线’和时间表。我们偏偏要在他认为最安全的时候,最安全的地点,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选择的地点是“一线天”。这里地势险要,两侧崖壁陡峭,通道狭窄,不利于日军展开兵力,却是通往其前线据点的必经之路。根据破译的电文和老马之前试图传递的信息分析,一支重要的弹药补给队将在黎明前通过这里,以期借助夜色掩护。
“我们要利用的就是他们的这种心理。他们以为黎明前最安全,我们就在黎明时动手!”
部队连夜急行军,悄无声息地进入一线天两侧的预设阵地。战士们含着悲愤,默默检查武器,准备滚木礌石。顾铁山的命令只有一句:“不留活口,用鬼子的血,祭奠我们死难的弟兄!”
拂晓前最黑暗的时刻,山谷中传来了马蹄声和日军皮靴踩踏石子的声响。长长的运输队如同一条毒蛇,钻进了“一线天”的口袋。
顾铁山冷静地计算着距离,当日军的先头部队即将走出隘口,后卫完全进入伏击圈时,他猛地一挥手下令:“打!”
轰隆隆!巨大的石块和滚木从天而降,瞬间砸毁了队首队尾的车辆,将日军堵死在了狭窄的山谷里。与此同时,两侧崖壁上枪声大作,子弹如同瓢泼大雨倾泻而下。
日军顿时大乱,人马践踏,伤亡惨重。护卫的日军小队试图组织反击,但地形限制了他们的火力优势。抗联战士们如同复仇的山神,将连日来的悲痛和愤怒都倾注在子弹和刺刀上。
战斗结束得很快。朝阳终于突破云层,将金色的光芒洒进山谷,映照着的却是满地的日军尸体、散落的弹药箱和燃烧的车辆残骸。
战士们沉默地打扫战场,搬运着缴获的武器、弹药、罐头和珍贵的药品。没有人欢呼,但每个人的眼神都重新变得坚定而锐利。这场干净利落的伏击战,不仅缴获丰厚,更重要的是,它像一剂强心针,驱散了内部的阴霾,重新凝聚了部队的魂魄。
顾铁山站在最高的岩石上,沐浴在血色的晨曦中。他眺望着远方,知道这场胜利标志着鬼子历时数月、耗费巨大的“铁壁合围”战略,已经彻底破产。但这黎明,是由耿大山、赵小栓和无数战友的鲜血染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