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要期末考试了,班级群里,老师不断发着鼓励、提醒的消息,营造着一种无形的紧张氛围。我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紧张起来,心里默默想着:悠悠最近,应该是有进步的吧?哪怕只是一点点,我也期待着她能在这次考试中取得一个好成绩。
这种期待,像一块微小的石头投入心湖,却激不起多少活力的涟漪,反而让疲惫感更加具体。
回到家,推开门的瞬间,熟悉的凌乱映入眼帘——沙发上随意丢着的靠垫,茶几上没及时收走的杯子,地板上辉辉散落的零星玩具……若是平常,我大概会叹口气,然后挽起袖子开始收拾。但今天,我只觉得浑身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连动一动手指都觉得倦怠。
心里堵着千言万语,想找个人诉说,却发现有太多的顾虑——怕父母担心,怕朋友觉得我矫情,更怕那个最应该倾听的人,报以冷漠或不耐烦,找不到一个合适倾吐的人。
我放弃了挣扎,任由身体深深地陷进沙发里,仿佛这样才能获得一点可怜的支撑。
我注视着电视黑色屏幕里,反射出的那个模糊的、自己的影子。
那一刻很奇异。我感觉自己的灵魂好像被抽离了出来,悬浮在半空。电视屏幕里那个瘫软无力、瘫坐在沙发上的影像,才是真实的我,是剥离了所有社会角色和伪装后,最赤裸的状态。而此刻正在思考、正在凝视的“我”,则成了一个旁观者,在远处,冷静地、甚至带点怜悯地,注视着沙发里的那个人。
我看清了她:
脑袋微微抬起,靠在沙发背上,仿佛连支撑头部的力气都已耗尽。
双手无力地摊开在身体两侧,像是放弃了所有抓握。
身体斜靠着,一条腿随意地搭拉在沙发上,另一只腿则靠着沙发边,脚上穿着鞋踩在地板上。
表情呆滞,两眼空洞无神,没有焦点,只是固执地、茫然地注视着空气中的某一个虚无的点。
没有悲伤,没有愤怒,甚至没有疲惫,只是一种万念俱灰般的空。
就那么呆呆地坐着,
不知过了多久……
时间失去了意义,空间凝固成琥珀。外界的一切声音和光线都褪去,只剩下这一场无声的、内部的、关于存在本身的耗竭与对峙。
刺耳的电话铃声像一把利刃,斩断了房间里那片死寂的薄纱。我无力地拖拽着自己仿佛有千斤重的身体,勉强坐直,拿过身旁嘶鸣不休的手机,接通。
“易子君!你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又不上班,在家干嘛呢?”母亲高亢而尖锐的声音瞬间穿透耳膜,带着惯有的审问语气。
我心头一紧,慌忙回复:“没干嘛……”声音干涩无力。
“我一想到你不上班,这几天都没睡好觉!脑子里全是你这事!孩子还小,又是两个……这以后怎么办?你就不能找个事做?哪怕只有四五千块钱,也好一点啊……你爸还说……你到底准备怎么办?你也不想想后果……”
母亲连珠炮似的担忧话语在耳边嗡嗡回响,但后面具体又说了什么,我已然听不清了。那些话语化作一片纷扰喧嚣的噪音,在脑内盘旋、回荡。我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又飘向了那面没有打开的黑色电视机屏幕,仿佛能看到里面那个举着手机、表情麻木的影子,正承受着这场隔空的拷问。
“易子君!我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易子君!易子君?!”
母亲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明显的不悦。
“……嗯,在听。”我机械地回应。
“真是被你气糊涂了!”她没好气地说,“上次就准备跟你说!易子君,在听没有?!”
“嗯。”
“之前跟你舅舅吃饭,舅舅说你表妹这周要去武汉开会。”(听到这句,我心里猛地一个激灵,生出不祥的预感。)“你主动联系一下她!都那么久没见了,你做姐姐的,看看她什么时间方便,跟她聚一聚,反正你现在又没上班,闲着也是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