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砚将自己的玄铁令牌塞进了她手里。
“见此令牌,如本王亲临。若有宵小之辈胆敢为难于你,或质疑你的决定,不必客气。”
他顿了顿,语气更沉了几分:“这令牌可调动我留在桐城的一小队亲卫,必要时可先斩后奏。保住你的权力,稳住工程。”
霍宵晴握着那还留有慕砚体温的令牌,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化作一句:“一路平安。”
“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
霍宵晴摩挲着令牌上的纹路,心中依旧有些恍惚。她不敢相信慕砚对她的感情究竟有多深,这种建立在权势和一时激情基础上的关系能维持多久?
她不信任虚无缥缈的感情,她更信任看得见摸得着的利益和保障,比如手中这块令牌。
她找到黄滨,试图打听西濑到底出了何事,能让慕砚如此匆忙离去。然而黄滨守口如瓶,一如他平时沉闷不语的风格。
霍宵晴甩开这些纷乱的思绪,将精力重新投入到工作中。她于是转头询问进展:“对了,移民部现在的进展如何了?有多少户签约了?”
黄滨这回开口了。
得益于近期工程带来的变化和实实在在的补偿方案,大部分百姓看到了好处,自发同意搬迁的已超过七成。新的居民安置房区已初具规模,规划整齐,比他们原来的老屋不知好了多少,加上丰厚的补偿款和未来发展的承诺,很多人甚至盼着早点搬。
但是,还是有不少钉子户。
云溪村边缘的孤寡老人柳翁怎么都不肯搬,只因他家旁边有片祖坟,他发誓要守到死。镇上的王记杂货铺老板,仗着铺面位置尚可,咬死了要三倍赔偿,否则绝不挪窝,甚至煽动了几户邻居一起对抗。一位擅长制作传统漆器的老匠人,担心搬迁后失去了赖以生存的特定水源和材料,对新安置点的手工作坊规划持怀疑态度……
针对钉子户的事情,现在就必须及时处理。虽然钉子户数量不多,大规模拆除工作也还未启动,但是,如果真到展开工程那一步再解决,他们将成为最难啃的骨头,势必耽误工程进展。
霍宵晴:“你把详细名单和各家的情况整理好给我,叫上婉兰一起,我们挨家挨户去谈,去听,去解决他们实际的问题。”
然而,一个新的问题摆在她面前。如果部门负责人都走了,接下来遇到什么事怎么办?如今工程千头万绪,各部门都离不开核心负责人。如果她和杨婉兰长时间离开办公地去处理移民问题,一旦工地上或其他部门出现突发状况,谁来决断?
团队必须扩充,权力需要适当下放。他们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可以随时抽身的小团队了。就连杨慧竹虽然对霍宵晴心中有气,碰面时总刻意冷着脸,但却依旧将后勤伙食部打理得井井有条,未曾因私废公。
霍宵晴与杨婉兰、黄滨等人商议后,决定双管齐下,从现有表现突出的胥吏、匠头中,选拔有有潜力的人。然后再次张榜,招募熟悉本地民情、善于沟通的人充实移民部。同时也招募更多识文断字办事稳妥的年轻人进入各职能部门作为储备。
于是这段时间,他们一边带着新人熟悉事务,让他们逐步接手一些日常管理工作,一边继续督促青阳营造行按计划推进工程,同时准备啃下移民安置最后的硬骨头。
青阳营造行那边,负责安置房二区的建设依旧大手大脚,然而还未等霍宵晴等人插入,他们已经内部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了。
据目击者称,起因是有几位家境相对普通的匠人,不满于赵铭及其几个跟班利用职务之便,将分配给自己的房间规格远超旁人,不仅面积更大,还动用了本应用于主体工程的优质木料和石料进行豪华装修。他们指责赵铭“厚此薄彼”、“假公济私”,是“吃不了苦的纨绔子弟”。赵铭那边则反唇相讥,骂对方“眼红”、“穷酸”、“不懂规矩”。口角迅速升级,最终演变成了拳脚相加,虽被闻讯赶来的其他人拉开,但已有数人挂了彩,现场一片狼藉。
工程进度再次因内部管理混乱而受到耽搁。霍宵晴认为此事必须严肃处理,以儆效尤,否则规矩形同虚设。她立刻找到青阳营造行的负责人白代坤商议,要求他给出处理方案,并明确后续的管理规章和处罚条例。
白代坤听闻后,脸上立刻堆满了愧疚,他连连作揖道歉:“霍大人恕罪!是在下管教不严,竟出了这等丑事,扰了工程清净,实在罪过!”他态度恭恭敬敬,“您放心,我白代坤作为青阳营造行的管事,不仅向您保证会将这个工程圆满顺利地完成,对手下的匠人,我也定会严加督促管教!此类事件,绝不会再发生!”
他永远是说的很漂亮,但该做的却一件也不干。
几天后,处理结果出来了,在霍宵晴意料之中。白代坤并未严惩带头闹事的赵铭等人,反而以“寻衅滋事、破坏团结”为由,将几名当初站出来指责赵铭的匠人给开除了。理由是这些人之前就与赵铭一行有过口角,此次是“怀恨在心,拉帮结派,故意孤立同僚”。而赵铭等人仅仅被不痛不痒地训诫了几句,其超标的房间规格也未作调整。
霍宵晴强压着怒气质问:“白管事?你这是何意?这就是你所谓的严加管教?”
白代坤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无懈可击的笑容:“霍大人,您放心,我已经调查清楚了,此事是那几个人心怀怨怼,故意生事。赵公子他们或许有些小节不拘,但绝非主动挑衅之人。一个团队里若总是存在这种不和谐的声音,如何能齐心协力把工程干好?剔除这些不安定因素,队伍才能纯粹,才好管理,工程进度也才能保障。您说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