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建元十二年春,天象示警,大旱经年不缀。千里之外的边境动荡不安,边陲小国不断来犯,我军连连败退,现已失守两座城池。
大乾城中人人自危,百姓叫苦连天。
皇城,奉天殿。
钦天监监正张守正上奏,国遇此难,是乃妖邪作祟,致使紫微暗淡,乾坤失序,国运堪忧。
坊间流言四起,百姓诚惶诚恐。皇帝大怒,为平民息,古国本。遂乘天运,赐死贵妃。
后镇北王萧逸请缨挂帅,短短两月,一举夺回失地,民震天下。得胜归朝之日,天降甘霖,枯禾复苏。此等奇观,百姓纷纷跪拜,举国上下欢呼雀跃。皆言:“王爷之威,可撼山岳,赤诚之心,能感上苍。”
此后十年间,庙堂清明,边疆稳固,百姓安居乐业,一派太平盛世之象。
(正文)
淫雨连朝的天,在建元廿二初春,终得晴光。
原本被连绵不绝的细雨浸的潮湿的长街,此刻也已经渐干。透湿的石面,也显露出了原本的底色,只余下些微润的潮气。暖阳倾落,洒在长街各处,倒让这京城有了许久未见的暖意。
晏乐安立在街角,望着眼前熙攘的人烟,指尖微微蜷了蜷。忽而抬起一只手挡在眼前,透过五指去看,日头悬在半空,和煦的阳光被拆成细碎的金片,落在手背。
她恍惚又想起十年前的深春,椒房殿外桃花灼灼,开得热闹。殿内银盏坠地,母妃跌倒在地。
她犹记得,当时她的手中还拿着刚折下的桃花,粉白的花瓣上甚至还沾着晶莹的晨露。她从满心欢喜地小跑入殿,变成踉跄着扑过去,她怔怔地看着倒在地上的母亲,满脸不可置信。
殿内的一切都安静得可怕,周围太监俯首行礼后退出殿门。
她用尽了全身力气,只堪堪将母妃头颅扶起,小心翼翼地搁在自己的胳膊上,指尖仍在不停的颤抖:“母妃,你怎么了,你别吓乐安。”
她哭喊着,声音嘶哑破碎:“来人啊,太医呢,快去请太医。”
门外无人回应,唯有檐下猫啼,声声泣血。
她起身想要冲出去,一只手轻轻抓住了她的衣袖。那是曾无数次温柔抚摸她头发、为她整理衣襟的手。此刻,它颤抖着,轻轻抓住了她的衣袖。
“傻孩子,别哭。流泪了就不漂亮了,你不是一直嚷嚷着长大后要变成大乾最好看的姑娘吗?”
晏乐安为了让母妃开心,强忍着眼泪挤出一丝笑意。
“母妃没事的,别哭。你听母妃说,今日之事,不要怪你父皇,他也是被逼无奈。”女子声音很弱,却还是强撑着安慰女儿。
可六岁的小姑娘哪里听的懂这些,她只知道自己的母妃生病了,可是没有人愿意帮她,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为何会忽然变成这样。
母妃拿起地上的桃花,小心翼翼插在她的发间。
“桃花开时,簪在鬓边,便如母妃陪在你身边。”
她抬手理了理女儿的衣领,晏乐安像往常一样看着一直温柔善良的母妃为她整理衣衫。
桃花上的晨珠滴落,与母妃眸中的泪水就这样悄然相汇。
母妃似乎没了力气,手上的动作变得迟缓,却还是为她整理好了衣衫。
只是她的眼神中有这浓浓的不舍。
她想起了初入宫时的青涩与憧憬,想起了与帝王之间短暂却真挚的温情,更想起了阿乐和阿宸从嗷嗷待哺的婴孩,长成了总角相伴、嬉笑打闹的垂髫小儿女。
后宫的尔虞我诈,争宠的疲惫与辛酸,此刻都如云烟般散去。她这一生,或许算不上圆满,甚至充满了遗憾与身不由己,但她却不后悔。
她将一颗药递给晏乐安吃下,强忍着眼泪,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最后抚摸了一下女儿的头发。
皇宫艰险,帝王无情。
“乐安,别怪母妃,只有这样,你才能安稳的活下去。”
语断,那位宠冠京华,才华品貌名盛于上京的贵妃就此了断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