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死牟见铃音已经睡着了,犹豫一下,还是起来了。他想知道她依赖他到什么程度,也想知道如果他走了,她会不会醒。他穿好衣服,坐在她身旁,看着她缩在被子里的小小身影。她这样瘦弱,柔弱的一个小人儿,到底是怎么承受这些苦楚的?他一想这个,就觉得她可怜,现在更是觉得自己跟那戏本里的男子没有分别。
坐了一会,铃音大概是觉得身边的热量消失了,开始皱眉。她呼吸急促起来,想往他怀里钻。但他早就起来了,她只摸到了床褥,于是她立刻睁开了眼睛。
“先生?”她在黑暗中呼唤他。
黑死牟扬起嘴角,笑了笑。他握住她的手,回答:“我在这里。”
铃音知道先生要走了。但他为什么不叫她,难道他想自己走吗?她摸索着起来,伸手抱他。她知道这里很安全,但就是割舍不下他。她把脸埋在他颈窝里,闷声道:“会很快回来吗?”
“当然,凌晨前就会回来的。”黑死牟抚摸她的长发,柔声回答。他怕她着凉,示意她缩到被子里,才起身点了灯。他低头写了字,哄她:“你要是睡不着,就练字。我都写好了,等你写完,我就回来了。”
铃音扭头去看,发现他确实写了几页纸,是照往常的样子来的。他在前面写一个字,她跟在后面写十个就好了。这让她稍微安定了一点,最起码有事情可以做。
“等我回来。”黑死牟吻她的额头。
铃音点头,“您要注意安全。”
铃音这下是睡不着了,但又无事可做,只好低头写字。对她来说写字是个耗心神的事,写了三张便不想写了。她后悔没带先生的羽织过来,但当时她实在是心慌,很多事都没考虑到。这不现在就后悔了。
胡思乱想着,外面又开始刮风。她躺进被子里闭上眼睛,告诉自己要适应这样的生活。翻来覆去几回,门外传来脚步声。她抬头去看,看到先生清俊的脸庞。
果然还没睡。铃音见他回来,眼睛立刻就亮了,完全看不出一开始的落寞模样。黑死牟见天快亮了,又担心她,立刻赶着回来了。他怕外面的寒气沾染到铃音身上,朝她摇头,在案几旁待了一会。确认身上不凉了,他才换了衣服,搂住朝她伸手的铃音。
“我回来了。”他吻她,柔声道。
铃音这下安心了。她见他摇头,还以为他不想抱她。她说起话来黏黏糊糊的,“我写了三张纸呢,您怎么才回来?”
“是我不好,太晚了。”黑死牟柔声回答。她这副依赖神情真是叫他吃了一惊,也许是之前寸步不离的缘故吧,骤然间分离,想必她也是十分不适应的。他怕她睡不好,赶紧让她进被子,“好了,睡吧。”
安下心,睡意也就来了。铃音睡了一觉,醒了才知道已经快中午了。她十分不好意思,跑出去帮老奶奶做了午饭。
“哎呀,夫人的手艺这么好,真是帮了大忙了。”老奶奶看着手上被铃音缝好的衣服,十分惊喜。她年纪大了,眼睛看不清楚,缝补的活计是干不了了。
这对铃音而言只是举手之劳罢了,所以她只笑了笑,没说什么。她想尽可能多为老奶奶做点事。也许是这段时间无所事事太久了,做点事也算是转换心情了。
老爷爷说他要去镇上,问她有没有需要的东西。铃音想了想,决定给信子写封信。等信到了,她和先生也早就离开了,这样肯定是没事的。她现在能自己写东西了,但又不知道些什么,只写了寥寥数语便搁笔了。
信子:
这是我在旅途中给你写的信。我们还没有安定下来,所以很抱歉,信子的回信我是收不到的。你过得好吗?我走前听你说已经有了中意的男子,现在你们相处得好吗?请一定要幸福。我还好,请不要为我担心。我们还会有相见的那天的,我一直想念着你。
黑死牟见铃音写得认真,一问才知道是写给之前的朋友的。那朋友他也见过,帮过铃音很多忙,所以他记得清楚。她很快写完了,捧给他看,神情间颇有讨要夸奖的意思。他便笑道:“字写的不错。”
铃音知道先生是哄她的,不会真觉得自己写的字好到一定程度。但他夸她,她自然是开心的。等墨迹干了,她才小心翼翼地把信件叠好,递给了老爷爷。对方见她字迹略显稚嫩,笑着问她是不是学写字还没多久。她有点不好意思,说学了快一年了。说完这话,她猛然意识到,她跟先生认识早就一年多了。
老爷爷出门后,站在门口目送他离开的老奶奶叹了口气。她握住铃音的手,感慨道:“夫人,我们两个人在这里生活久了,孩子都在远方,一年也见不了几次。你在我们身边,就好像我们的孙女一样。”
铃音刚刚也是这么想的。她有点想哭,这小小的旅馆带给她很多从前都没有过的感受,她实在是感动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