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音兴致勃勃地看着手中的戏本子。这是老板娘借给她的,说用来打发时间是最好不过的了。她从来没看过这种东西,将信将疑地打开,映入眼帘的就是画着才子佳人的图片。实际上画得不是特别好看,但她觉得新奇,这份不精致感也就不怎么重要了。
她还是有些不认识的字,但只要猜一猜就能大概知道什么意思了,并不影响阅读,况且还有一些插画,这些插画能够帮助她更好地理解内容。她是不肯问先生的,一是不好意思,二是她觉得先生应该不会喜欢这种才子佳人的故事,问了怕他又唠叨她。
这戏本子很好地驱散了她无法出门,也无事可做的阴霾。她一有什么喜欢做的事就容易陷进去,吃了午饭也不睡午觉了,就趴在榻榻米上看戏本。
黑死牟一开始没注意铃音在看什么。她经常看书,他没觉得奇怪,只当她是无聊了找点书看。结果她看了一会,一个字都没说,他才觉出不对劲来。平时她看书的时候不大老实,喜欢凑在他身边,遇到不会的就立马把书捧到他面前问他。
她正低头看书,聚精会神的,连头发散了都没意识到。她咬着嘴唇,眼睛都很少眨,也实在是太专注了吧?
黑死牟不知道铃音在看什么稀罕玩意,也不下棋了,凑过去看她手里的东西。只一眼,他就知道是什么了。他不由得无奈,不用想也知道这玩意是谁给她的,偏她还这么乐意看。要他说,这些戏本就是消磨时间的东西,一点好处都没有。只看这页插图,一男一女在月下私会,就不成体统。
“胡闹。”黑死牟见她看得还挺高兴,伸手挡住了她的眼睛。
铃音听到先生脚步声的时候,就知道他要过来了。但她不能动,不然就是心虚。那在他看来就是,她明明知道不能看,却还要看。他虽然很多事都顺着她的心意,但在这种原则的事情上,他是很固执的。所以她屹然不动,只拿余光偷偷看他。
果不其然,他不愿意她看这种东西。铃音立刻抓住放在她眼睛上的手,还亲了亲他的手心,拖长声音回答:“我第一次看,其实很好看的。”
她现在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或者想他做的事,就会这样。黑死牟觉得好笑,心想这玩意就这么好看?他抽回自己的手,拿过戏本,稍微翻了一下。是个无聊的故事,他下了结论,“不成体统。”
铃音正看到最热闹的地方。二人月下相会,互诉衷肠,被逼无奈下决意私奔,怎么在先生眼里就是胡闹,就是不成体统呢?她有心辩驳,想他压根都没看完,小声道:“不是的,他们是有苦衷的,不是您说的那样……”
“私相授受,此男子乃无礼之徒。”先生没有松口。
铃音看着先生平静的脸庞,想他说的跟他做的根本不是一回事。那他这么说的话,她跟他又是怎么回事呢?她扭过头去,不再看他,心里却很难过:“先生,我们,我们在你眼里,也是私相授受吗?”
这怎么能一样?黑死牟见她神色悲伤,显然是误解了他的意思。他只是在说戏本里的事,希望她不要被里面的故事影响,觉得这样的男子是可托付之人。他放下戏本,握住她的手,轻声哄道:“不是,我们是夫妻,无需像里面的人一样私奔。我只是,希望你能看清这样的男子,绝不是可托付的人。”
真的?铃音听了这话,没那么难过了。她有点疑惑,先生为什么要她看清什么样的人是可以托付的人?她抬眼看他,“您是在唬我吧,我不是小孩子,别想骗我。”
黑死牟失笑,心想铃音现在是真的什么话都跟他说了。他示意她到他怀里来,“好了,你想看便看吧。”
铃音终于可以舒舒服服地看书了。她靠在先生身上,聚精会神地继续看才子佳人的故事。只是看得越多,她就越吃惊。二人私奔后,才子的家人找上门来,说不会干涉二人的感情。二人回了家,却处理不好家庭问题,柴米油盐消磨了他们的感情。才子的父亲要给他另找妻子,才子本该拒绝,此刻却犹豫了。
什么呀,怎么能这样。铃音不可置信地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字了。但她再怎么不相信,也无法否认纸张上的事实话语。
“优柔寡断,实非良配。”黑死牟见铃音翻来覆去只看那几句话,不由得看了看。他按住她的手,发表评论。
没错。铃音愤愤不平地把书丢开了。她没经历过这些事,不知道普通人的婚姻是什么样子的。她父亲母亲的感情很好,自然不明白原来夫妻二人之间有这么多说不出口的辛酸事情。她觉得戏本里写的东西很可怕,为什么二人都这样相爱了,还是会被这种琐碎的小事牵绊心神,甚至还想另娶他人?
好吓人,不想继续看了。铃音拽拽先生的胳膊,小声问:“您怎么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人不是值得托付的人?我都快看完了,才明白的。”
不敢与家族抗争,无法给心爱女子承诺,却敢哄骗女子与他私奔的男人,能是什么好人。黑死牟见她这么在意,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回答:“不睡午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