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赵愣了一下,看着怀里沉甸甸的麻袋,又看看远处越来越近的光柱和脚步声,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怨毒地瞪了许蔓华一眼,抱起麻袋,连滚带爬地朝着另一个方向的杂草丛钻了进去,瞬间消失不见。
许蔓华没有立刻跑。她迅速蹲下,将散落在地上的几捆手套和肥皂,用尽力气踢进旁边的杂草丛和破窑洞里,尽可能制造出货物原本就藏在这里、刚刚被发现的假象。然后,她抓起自己那个空了的帆布包,将里面仅有的几件个人物品掏出来塞进裤兜,把空包扔进一个残破的窑洞深处。
做完这一切,手电筒的光柱已经几乎能照到她的脸上。
“不许动!”
“站住!”几声厉喝传来。
许蔓华站起身,举起双手,面向光柱来的方向。刺眼的光线让她几乎睁不开眼,但她努力挺直了脊梁,脸上做出恰到好处的惊慌与茫然。
两个穿着白色警服(当时公安制服)的男人冲了过来,后面还跟着几个戴着红袖标的联防队员。手电筒的光在她脸上、身上来回扫视。
“干什么的?!”一个年纪稍长的公安厉声问道,眼神锐利如鹰,扫视着地上狼藉的现场和散落的货物。
许蔓华的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但她强迫自己声音不要发抖,用带着本地口音的、惊慌失措的语气回答:“同……同志,我……我就是路过,听到这边有动静,过来看看……就看到这些东西扔在这里……还,还有个人影往那边跑了……”她伸手指向小赵逃跑的方向。
“路过?”另一个年轻公安明显不信,上前一步,打量着她洗得发白的工装和沾了草屑的裤腿,“这么晚了,一个女同志,跑到这荒郊野外来路过?”
“我……我爸在省城住院,我……我刚从医院回来,想抄近路回家……”许蔓华的声音带上了哭腔,这并非完全伪装,父亲的病危和此刻的绝境,让她的恐惧和委屈真实无比。她甚至恰到好处地身体微微发抖。
年长公安皱了皱眉,示意年轻公安去搜查一下周围和那个破窑洞。年轻公安很快回来,手里拿着许蔓华那个空帆布包:“王队,就找到这个,空的。”
年长公安接过帆布包看了看,又盯着许蔓华:“叫什么名字?哪个单位的?”
“许蔓华,第三机床厂二车间的。”她老实回答,这是无法隐瞒的。
听到是国营大厂的职工,年长公安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丝,但眼神依旧审视。“你说你看到一个人往那边跑了?什么样?”
“没……没看清,天太黑了,就看到个影子,抱着个东西,跑得很快……”许蔓华描述得含糊其辞。
现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风吹过荒草的声响。几个联防队员在周围搜索着,将散落的手套和肥皂归拢到一起。
许蔓华能感觉到冷汗顺着脊柱往下流。她知道,自己的说辞漏洞百出。一个女工,晚上抄近路穿过废弃砖窑?太过牵强。但现在,她只能赌,赌对方没有当场抓住她交易,赌小赵能跑掉,赌自己这番急智和表演,能蒙混过关。
年长公安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许久,似乎在权衡。最终,他挥了挥手:“先把人和东西都带回去!仔细搜查现场!”
许蔓华的心沉了下去。被带回去,意味着更多的盘问,意味着她的身份会被核实,意味着她可能无法及时赶回医院……
但此刻,她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两个联防队员走上前来,一左一右地看着她。她低下头,顺从地跟着他们走向停在不远处的吉普车。
在钻进车门的前一刻,她回头望了一眼那片黑暗的荒野。小赵不知所踪,那辆三轮车更是无影无踪。今晚这场孤注一掷的交易,以彻底失败告终,不仅血本无归,还身陷囹圄。
父亲的药费……父亲还在医院等着她……
一阵巨大的绝望和眩晕袭来,她眼前一黑,几乎站立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