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念想起今早那份毒药,能让人在睡梦中安然离世。她踌躇半晌,对着芸娘道:“芸娘,我想和你聊聊。”
她这一句话,似乎用尽浑身的勇气,因为她接下来的做法,真的很该死。
“好。”芸娘答应道,其余两人也有眼色地出去。
“我。。。。”
“你是不是想和我说阿幸。”正在莫念犹豫怎么开口之时,芸娘直接了当。
“嗯。”莫念像泄了气一般,轻轻开口:“他以后会很难。”
“我不会让他活到以后,要是他以后长大了,会恨我的。”芸娘哽咽,“可他现在就算不会说话,可他会饿,会哭,会怕疼。我。。。。”
莫念将毒药送到芸娘手上,紧紧攥住她的手,颤着声音:“不会疼的。”
这个坏人就让她当吧,阿幸不能活下去,活着对他是一种惩罚,可他并未做错。
芸娘明白她的意思,狠狠闭上双眼,“我。。。明白了。”
今日两次明白,一次是明白自己的孩子没有救,一次是明白自己的孩子注定会死。
“我累了。”芸娘虚虚闭上眼,将头转到一旁。
“那你安心睡吧。”
和关门声一同响起的,是泪珠破碎声。
莫念站在门外,听着里面死记般的寂静,心头像是压着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喘不过来气。这扇木门,隔绝了生与死,为他们做出了一场无声的告别。
常煜清走了过来,目光复杂地看了木门一眼,低声道:“我们该走了。”
莫念无声的点了点头,石家内只余拆房发出几声惨叫。
“你为何会给芸娘迷药?”莫念与常煜清走在无人小道上,忍不住开口询问。
常煜清没有思考,直接回道:“因为看不过去。村中有不少男子找过我,让我给他们开些壮阳之药。”
“你拒绝了,所以他们去了花满楼偷吃,惹的一身腥。”
“嗯,曾经也有似阿幸这样的婴孩,本来还在疑惑那群婴孩为什么是那样,后来我察觉这种孩子的父亲大多来过我这,要我开那种药。又一次偶然,看到了花蓉来药铺开的药方,我就明白了。”
“原来是这样。”
男子自己本身不行,又去花满楼贪取一时极欢,可最终伤害的只有孩子和妻子。
两个人继续前行,将石家的悲欢离合远远跑在身后。在快要要常家时,却见道旁一颗树下,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是去而复返的张丛。
他搓着手,脸上带着常年奔波的憨厚与局促,眼神有些闪烁。
“常大夫,”张丛上前两步,拦着二人去路,他压低声音:“我。。。我想问问,允儿身体还能不能生养。”
“她身体受损,加之忧思过重,子嗣缘薄,需精心调养数年,或许有望。”
“这样啊。。。。”张丛低头喃喃道,看不出是伤心还是担忧。忽然他从树后拖出两个小骡仔子,对着二人道:“这两头骡子就送给二位了,谢谢两位帮助允儿脱离苦海,也祝你们一路顺风。”
“谢谢张叔。”常煜清欣然接受了这两头骡子。
“那我先回去了。”
“告辞。”
阳光洒满前路,清风徐徐,偶有鸟鸣。
莫念心中突然涌起对未知前路的微茫期待她问:“常大夫,我们接下来去哪?”
她在这里待了半个月,期间常煜清帮她压制住毒性,过得太舒坦了,她都要忘记自己身上还背负着剿灭五毒窟的任务了。提起五毒窟,她忽然想起那毒药不就是五毒窟所制的吗?
想到这,她脑子如同被灌满滚烫的铁水,灼热且昏沉。
“往前走。”清风摆弄着常煜清的衣诀,一缕如沐春风灌进莫念的身体中,吹散了那股不适。
他说,总要去那些‘看不过去’的地方。
命由人为。花蓉选择沉沦,芸娘选择终结,宋允儿选择背负。而她莫念,选择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