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会风波后的第三天,京郊那座被精心养护、绿意如茵的私人高尔夫球场上,阳光正好,却驱不散两个男人之间的低气压。叶凌恒挥出一杆,白色小球划出一道悠长的弧线,落在远处的果岭附近。他收起球杆,没有看身边的陈明远,目光追随着球的落点,仿佛随意提起,语气却带着一种经过权衡的、近乎江湖气的“义”:“明远兄,滢媛那丫头……跟了我也有些年头了。”陈明远正用毛巾擦拭着球杆,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只从鼻腔里发出一个几不可闻的“嗯”,示意他在听。叶凌恒继续道,声音平稳,却字字清晰:“这次酒会,闹得是有点难堪。林薇那张嘴,是不饶人。苏博士……也确实受了委屈。”他巧妙地将责任推给女人间的争执,轻描淡写地略过了自己乃至陈明远在刘滢媛命运中的角色。他停顿了一下,终于侧过头,看向陈明远线条冷硬的侧脸:“这丫头,心思重,野心是有的,但底子……终究是苦出身。芒市那种地方,她那个家,你我都清楚。这次回去,怕是羊入虎口,她那对爹妈,保不齐为了点彩礼,转头就能把她再卖一次。”他挥了挥手,像是要驱散某种不愉快的想象:“我叶凌恒做生意,讲究个你情我愿,但也讲点……香火情分。跟过我的女人,没好聚,总得争取个好散。”他最后抛出了核心提议,语气带着商人式的、看似坦率的交换意味:“我在吉隆坡有处小公寓,环境不错,也清静。我的意思是,让她过去吧,算是给她个安身立命之所,也不会回来打扰大家,有个自己的‘家’,总比回那个吃人的老家强。这点小事,我就不另外找人‘招呼’了,你看……?”他没有明说这是对酒会上刘滢媛失控的“处理”,也没有提及这是否是对苏惠的一种变相交代,更掩盖了这其中或许也包含着一丝他对这个“作品”残存的、极其有限的怜悯,以及对自己“所有物”妥善安置的、属于商人的效率思维。陈明远终于擦完了球杆,他将毛巾随手递给旁边的球童,动作从容。他抬起那双下三白眼,望向远方起伏的球道,目光深沉难测。几秒的沉默后,他淡淡开口,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既无赞同,也无反对,仿佛只是在确认一个流程:“你安排就好。”陈明远的目光从远方的果岭收回,像是忽然想起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语气轻慢:“哦,苏惠塞了箱水果,让我转交给刘滢媛。”他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难得,她也会为了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人,放下身段来求我。你是没看见她那样子,啧。”叶凌恒脸上掠过一丝真正的惊讶。苏惠会给刘滢媛送东西?这简直比一笔稳赚的买卖黄了还让他错愕。陈明远不需要他的回应,自顾自地说下去,语气里那种居高临下的评判意味更浓了,仿佛在点评一件藏品的美中不足:“苏惠这个女人,有时候是显得挺‘不俗’,脑子里装了些不切实际的东西,自以为悲天悯人。”他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可这份‘不俗’,用错了地方,就是愚蠢。明明自身难保,还总想着去照亮别人?也不看看那是个什么货色,值不值得她那点廉价的同情。”他的声音沉下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定论和隐隐的戾气:“这种不分对象的‘清高’,这种认不清现实、摆不正自己位置的糊涂,说穿了,就是病。病得不轻。”他眼神锐利地扫过叶凌恒,仿佛在宣判,“是病,就得下重药,好好治。得让她清清楚楚地知道,离了我给她划下的道,她什么都不是,连她那点可笑的同情心,都无处安放。”陈明远那番冰冷彻骨的话音落下,叶凌恒脸上习惯性地堆起迎合的笑容,嘴里说着“明远兄说的是,女人嘛,有时候就是得敲打”,但心里却第一次对那个他一直暗自羡艳的、“摆设”般的完美妻子苏惠,生出一点粗鄙却真实的好奇与……一丝极难察觉的触动。那个清冷得如同月光,连陈明远都要费尽心机去“雕琢”的女人,竟然会为了刘滢媛这种他叶凌恒都视作玩物的女人,低下头去“求”陈明远?就为了送一箱无关痛痒的水果?这行为笨拙得可笑,天真得可悲,却像跟细针,猝不及防地刺了他一下。他忽然觉得,苏惠那身他一直觉得过于“形式主义”的清高里,或许有点他这种粗人理解不了、却也隐约觉得……挺他妈珍贵的东西。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也在他心底滋生。陈明远这种“谁都要治”,连苏惠那点微光都要纳入绝对掌控的傲慢,让他感到一种物伤其类的寒意。今天能这样对苏惠,明天又会怎样对他叶凌恒?但这些念头只在他脑中一闪而过,便被他迅速压下。他脸上的笑容更加热切自然,仿佛全然赞同陈明远的高论,顺势将话题引向了下一个球洞的风向。他清楚地知道,在陈明远制定的游戏规则里,好奇与感动都是奢侈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