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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海公园女同性恨（第1页）

午后的北海，水波懒散地推着脚踏船。林薇先到，墨镜推到头顶，压着蓬松的卷发，一身剪裁利落的当季新款，与周遭的市民气息格格不入。她看见苏惠走过来——短发，素脸，一件洗得发白的浅蓝衬衫配深色长裤，肩上挎着个磨毛了边的帆布包。林薇嘴角勾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弧度，是了然，也是轻慢。苏惠上了船，坐得笔直。船刚离岸，她便开口，声音平静，像在陈述一个事实：“林薇姐，我和他……是在你们离婚两年后才开始的。”她认为需要澄清这一点，这关乎她行为的正当性。林薇闻言，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无聊的琐事。她甚至懒得摘下墨镜，伸手握住了船舵，开始用力蹬动踏板，船身猛地加速，水花在船尾溅开。“谁跟你论先来后到了？”她语气里的不屑货真价实，“陈明远？呵。”她调整着方向，仿佛驾驭这段对话如同驾驭这小船，“我甩掉的男人，你什么时候接手，与我有什么相干？你以为我今天是来争风吃醋的？”她转过头，墨镜微微下滑，露出审视的眼睛，“我只是好奇，你这种把自己弄得清汤寡水、恨不得把‘理想’二字刻在脑门上的样子，是演给谁看？搏谁的同情？还是觉得这样显得比较……高级？”攻击直白而辛辣，却巧妙地绕开了男人，直指苏惠的立身之本。苏惠扶住晃动的船沿，迎向那道目光，清晰回应：“把自己浸泡在消费主义符号和虚假社交里，用不断更新的华服和派对来填充空虚，就是你认为的‘真实’和‘高级’吗？林薇姐，你的快乐，听起来很昂贵，但听起来……也很单薄。”“单薄？”林薇像是被戳到了笑点，蹬船的动作更用力了些，“总好过有些人，用‘受苦’来标榜自己的深刻。穿件好衣服就是虚荣，享受生活就是堕落？苏惠，你这套非黑即白的道德审判，才是真正的精神枷锁！”“我从未反对享受生活。”苏惠反驳，声音在风浪中依旧平稳，“我反对的是将消费能力等同于个人价值，将物质占有视为人生终极意义的生存方式。你的潇洒，是建立在资源堆砌上的空中楼阁，而我的选择，是试图触碰更坚实的地基。”“更坚实？”林薇终于彻底摘下墨镜，目光锐利，船速慢了下来，在水心微微打转，“你所谓的坚实，就是跟着陈明远，一边享受他权力带来的隐形红利，一边表演你的清高与独立？你知道吗？”她向前倾身，语速加快，带着揭露真相的快意，“在你不知道的很多场合，陈明远一直在拿你这套□□理念、这种清苦节俭的姿态当炫耀的资本！‘看，我找的女人，不慕虚荣，心怀天下’，这成了他证明自己品味独特、超越普通暴发户的最佳装饰品！你的理想，你的坚持，不过是他沙龙里一件最别致的展品！”她以为会看到苏惠的崩溃或慌乱。然而，苏惠只是静静地听着，眼神没有丝毫动摇，仿佛林薇抛出的不是淬毒的匕首，而是无关痛痒的柳絮。“我知道呀。”苏惠的声音甚至带上了一丝极淡的、近乎怜悯的意味。林薇的表情凝固了，握着船舵的手指微微收紧。苏惠看着她，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如同宣誓：“我怎么定义我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不管他们把我的理念当作情趣、当作愚蠢、当作敌对还是当神像……甚至，连我自己也清醒地知道，在庞大而顽固的现实面前，我的理念或许笨拙，或许艰难，或许最终能改变的微乎其微。”她停顿了一下，目光有一种穿透尘嚣的清澈与决绝：“但我永远，永远，毫不动摇地坚持它。这就够了。”那一刻，林薇仿佛被一道无声的惊雷击中。她所有基于世故和算计的攻击，在这个女人纯粹到近乎野蛮的坚定面前，土崩瓦解。这种认知，让林薇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以及一种更深的东西——恐惧。船在惯性下轻轻撞向岸边。林薇猛地回过神，她没有立刻起身，而是深深地看了苏惠一眼，那目光里之前的轻蔑和讥诮褪去，换上了一种极其复杂的凝重，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小心权力，苏惠。”她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过来人的沙哑，“别高估你自己能掌控或者改变它。你以为你是特别的，能成为那个例外？”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苦涩而清醒的笑，“我告诉你，我是从那个场子里，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才逃出来的。我比谁都清楚，它最终会把人变成什么样子。”她跃上岸，站稳，整理了一下衣裙，最后回头看了苏惠一眼，那眼神里的复杂情绪几乎满溢出来——有残留的震撼，有一丝被她强行认可的敬意，但更多的，是一种被这种极端坚定所冒犯和惊吓到的排斥。“我很快乐，也很潇洒。”她重复道，像是在加固自己的堡垒，“我不指望你能像我一样潇洒……但我希望……你能快乐。”紧接着，她像是无法再忍受与这种“恐怖”共处一秒钟，语气骤然变得尖锐而充满嫌弃：“但你这种过于执着的样子，实在太恐怖了！滚出我的世界！”苏惠依然坐在船上，湖水轻轻托着船身。她抬起头，看着岸上那个色厉内荏、试图用驱逐来建立安全距离的女人，脸上没有任何被冒犯的怒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零人在意你怎么想我。”苏惠的声音不高，却像冰凌划过空气，带着绝对的疏离与笃定，“零人在意，任何人，怎么想我。”这句话为她们的相遇下了最终的判词。她们之间，从来不是简单的敌人或朋友，而是一种更微妙、更尖锐的关系——女同性恨。看着另一个女人走上一条自己舍弃或不敢走的路，生出的一种混杂着鄙夷、怜悯、被刺痛的妒忌，以及，在那坚不可摧的信念骤然显现时，无法抑制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与恐惧。两个女人在渐沉的暮色中各奔东西。一个用逃离证明自己拥有过选择，一个用沉溺证明自己不需要选择。水波摇晃着她们的倒影，谁也分不清，哪边才是更深的深渊，哪边才是更高的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