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化?迷失自我?凌不言的心沉了下去。他看着怀中少女苍白而安静的睡颜,很难将她与刚才那个发出痛苦呐喊、眼神空洞绝望的“存在”联系起来。
“那素心姐呢?”他又看向另一边。
苏婆婆检查着素心肩头的诡异烙印,脸色更加难看:“秽影被刚才那股同源而强大的精神力量刺激,产生了异变,凝聚成了‘渊蚀印’。这相当于一个标记,不仅加速吞噬她的生机,而且……可能会吸引沉渊之畔更强大的‘东西’注意到我们。我们必须更快了!”
前路未卜,后路已断,带着两个昏迷的伤员……凌不言深吸一口气,将心中那点烦躁和无力感强行压下,嘴角习惯性地又想扯出那抹洒脱的弧度,却发现有些困难。
他认命地将林晚星也背到背上,与素心一前一后,用布条尽可能牢固地固定好。好在两人都身形纤细,他自幼习武,力气远超常人,尚能支撑。
“走吧,婆婆。”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惯有的调侃,尽管眼神凝重,“看来这沉渊之畔,是非去不可了。只希望那边风景独好,别辜负了我们这一路‘拖家带口’的辛苦。”
苏婆婆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言,手持藤杖,率先走向通道尽头那传来空旷水声的方向。
每一步,都感觉格外沉重。
凌不言能感觉到背上两个女孩微弱的呼吸,一个温热,一个冰凉。他能闻到林晚星发间若有若无的清香(这丫头在这种鬼地方是怎么保持的?),也能闻到素心肩头那“渊蚀印”散发出的、越来越浓的腐朽水腥气。
这感觉,真是糟糕透了。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想他凌不言在渊境镇也算是个能惹事也能平事的主儿,什么时候这么憋屈过?背着两个姑娘逃命,其中一个还时不时可能爆个种(敌我不分的那种),另一个则像个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喂,小祭品,”他偏过头,对着背上昏迷的林晚星低声嘟囔,仿佛她能听见一样,“等你醒了,可得好好谢谢小爷我。这救命之恩,加上这当牛做马的苦力之情,怎么也得……嗯,请我吃顿好的吧?听说你们外面的世界有种叫‘火锅’的东西,挺不错的……”
苏婆婆在前方听着他这不合时宜的“点餐”,无奈地摇了摇头,但紧绷的心弦,却因这细微的、充满生气的琐碎话语,而不自觉地松弛了一丝。
黑暗的通道仿佛没有尽头,只有水声指引着方向。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光线似乎发生了一丝变化。不再是磷火的幽绿,也不是逆鳞的湛蓝,而是一种……灰蒙蒙的、仿佛弥漫着永恒雾气般的光亮。
同时,那股浓郁的水汽和“渊”之气息,也达到了一个顶峰,空气中仿佛漂浮着无数细小的、冰冷的水珠,呼吸间都带着一股沉重的湿意。
通道到了尽头。
出口外,是一片无法看清具体景象的、被浓雾笼罩的灰蒙空间。震耳欲聋的、不再是暗河轰鸣,而是某种更加浩瀚、更加空洞、仿佛来自无底深渊的水流奔腾之声,从浓雾深处传来,撞击着人的耳膜与灵魂。
这里,就是沉渊之畔。
遗忘角,就在这片浓雾的某个角落。
凌不言停下脚步,看着眼前这片未知而危险的灰蒙,深吸了一口冰冷潮湿的空气,将背上两人往上托了托。
“到了。”苏婆婆的声音在他前方响起,带着一种如释重负却又更加警惕的复杂情绪,“跟紧我,一步都不要错。这里的‘路’,和我们理解的不一样。”
凌不言点了点头,迈步踏出了通道,融入了那片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浓雾之中。
而在他背上,昏迷的林晚星,那浓密卷翘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仿佛在无知无觉中,感应到了这片土地所蕴含的、与她命运休戚相关的某种呼唤……或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