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侭昀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
果然。
他把传单揉成一团,正要随手丢弃,手指却在纸页翻动时,瞥到了右下角最不起眼的角落。
那地方挤着一行几乎要用放大镜才能看清的、蝇头小楷般的小字,混杂在一堆无意义的地址和电话号码中间:
Eos调查社
专门解决一切“非常规”事件
联系方式:28193-24049
字很小,位置极其隐蔽,像是刻意藏起来的。
阮侭昀深灰色的眼珠在那行字上停留了两秒,指腹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那粗糙的纸面。
“让开!我要坐这里!”
一个粗嘎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傲慢响起。
阮侭昀抬头。
是彭尚,一个靠着对医护献媚和欺负弱小病人混得还不错的家伙,此刻正叉着腰,挺着他那并不存在的胸膛,一脸睥睨。
他身后跟着那个永远低着头、缩着肩膀、像只受惊鹌鹑的陈郝。
阮侭昀的目光在彭尚那张油腻虚伪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又扫过他身后那个怯懦的阴影。
一种巨大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和荒谬感席卷了他。
他到底为什么要活在一群精神病中间?
火药味一触即发。
就在阮侭昀眼神变冷,手指开始收紧,准备让这张喋喋不休的嘴彻底安静下来时——
“阮侭昀!”
王晓的声音像尖针一样刺破空气,带着点不耐烦和命令,
“别磨蹭了!排练时间到了!跟我去排练室!”
阮侭昀闭了闭眼,压下眼底翻腾的暴戾。他粗暴地将那几张广告纸连同那本《德米安》一起塞回怀里,抱着熊娃娃站起身,沉重的镣铐哗啦作响,看也没看彭尚那张瞬间涨红又强装凶狠的脸,跟着王晓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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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心理话剧社”,散发着和这个社区一样的虚伪气息。
排练室里刷着廉价的粉蓝色墙漆,挂着“释放心灵”、“拥抱自我”的标语横幅。
此刻这里正为三天后的“重要级”社区汇报展演——《浪子回头》做准备。
阮侭昀这个“表现分垫底”的刺头,自然被分配了“核心角色”——一个堕落、最后被强行感化的“浪子”。
他穿着不合身、带着霉味的戏服站在临时搭的小舞台上,动作僵硬得像木偶。
对面的演员是个头发花白、表情麻木的老婆婆,徐文。
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同样穿着小裙子的、脏兮兮的破布娃娃,仿佛那是她的全部。
她病号服的衣领上,别着一朵早已干枯发蓝的小飞燕花。
听说她是在老伴去世后,被亲生儿子以“精神失常”为由送进来的,从此再无音讯。
阮侭昀的目光扫过台下。顾时翁坐在第一排,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儒雅的专家面具,指尖在膝盖上轻轻点着,像是在欣赏艺术。
他旁边,坐着一个异常显眼又诡异的人。
那人穿着一身质地柔软如绒毛、灰白色调的连体衣。
最扎眼的是脸上那张巨大的兔子面具。
面具的眼睛不是通常的可爱红眼,而是紧紧闭着,长长的白色睫毛垂下,像是在沉睡,又像是在哀悼。
面具边缘贴合着颈部,看不出里面是男是女。
这就是那个所谓“深海默剧团”的指导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