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垂怜?
阮侭昀内心冷笑:我稀罕么?
但他脸上依旧维持着那份虚假的恭顺和茫然。
厄诺不再看他,转身面向整个祷告堂,姿态恢复那高高在上的掌控感。
她轻轻拍了两下手掌,清脆的响声在死寂的大厅里回荡:“各位来宾……今日的圣咏……到此结束。”
她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带着非人磁性的柔和,“和睦之家……今日……依旧欢迎所有寻求安宁的灵魂。”
仿佛无形的枷锁解开。
那些惨白的“医生”黑影如同雾气般悄无声息地消散在更深的阴影里。
僵硬的孩童们微微放松了站姿,空洞的眼神依旧麻木。
怀抱血笼的修女们开始无声地转身,朝着不同的通道退去。
阮侭昀立刻锁定李长乐和彭尚的方向,快步跟了过去。
李长乐一见到他,小圆脸上瞬间写满了劫后余生的巨大委屈,胖乎乎的身体都在哆嗦,压低的声音带着哭腔:“哥!亲哥!你再不来我特么就要当场吓到尿裤子了!那气球……那气球……”
“陈郝死了。”阮侭昀直接打断了他的后怕,声音平静,没有任何铺垫。
李长乐脸上的惊恐和委屈瞬间冻结、碎裂,只剩下一种混合着了然、沉重和冰冷的麻木。“……我们知道。”他小声说,胖乎乎的手下意识抓紧了衣角。
彭尚靠在一旁冰冷的石柱上,抱着手臂,嘴角勾起一个极度讽刺又凶狠的弧度:“废话。那份‘惊喜大礼包’……瞎子才看不见。”
阮侭昀点头。
他警惕地瞥了一眼厄诺离开的方向,压低声音:“信息等命换。”
他言简意赅,目光在李长乐和彭尚脸上扫过,意思明确:想活下去?要么共享情报,要么各安天命。
他没兴趣也没义务做保姆。
“信息?命?”彭尚猛地站直身体,声音因为压抑的怒火而颤抖,他逼近一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话来,“阮侭昀,你他妈还有脸提‘命’?陈郝的命呢?!啊?!”
他指着阮侭昀的鼻子,眼眶赤红,“当初是不是你把他从和睦之家里带出来的?是不是你让他跟着你东躲西藏?结果呢?!你把他一个人丢在哪儿了?啊?!你告诉我,他怎么就变成那个鬼样子被送回来了?!”
“彭哥!彭哥!别这样!”李长乐吓得脸都白了,赶紧去拉彭尚的胳膊,却被彭尚一把甩开。
“我凭什么给你情报?”
彭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嘶哑的悲愤,“让你再去害死下一个?李长乐?还是我?你他妈到底是想带我们出去,还是想把我们一个个都填进这鬼地方的坑里,给你当垫脚石?!”
阮侭昀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承受着彭尚的怒吼和唾沫星子。
彭尚的话像针一样扎进来,有些甚至刺中了他自己都不愿深想的区域。
带陈郝出来,没错。没能护住,也是事实。
烦躁感和一种隐隐的、连他自己都不肯承认的刺疼在心底搅动。
但他阮侭昀字典里就没有“认错”和“愧疚”这两个词,尤其是在这种被指着鼻子骂的时候。
所有的情绪最终都化为了更尖锐的反击。
等彭尚的咆哮暂告一段落,胸口剧烈起伏时,阮侭昀才抬起眼。
他那张娃娃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但深灰色的眼底像是结了一层冰。
他轻轻推开试图再次劝和的李长乐,往前走了半步,几乎和彭尚鼻尖对鼻尖,声音不高:
“骂完了吗?”
他不给彭尚反应的时间,语速极快,字字诛心:
“骂完了就给我听好了。”
“第一,带他出来,是因为留在原地他死得更快,这点你心里清楚,别他妈现在装失忆。”
“第二,他是怎么没的,你问我?我倒想问问你,彭尚,当时你又在哪儿?你这位‘好大哥’是寸步不离地护着他了,还是光顾着自己抱头鼠窜了?如果你觉得你自己能护,那你去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