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快看快看!又有我的信了!”
阮侭昀头也没抬,他坐在长椅最角落,身体微微弓着,怀里抱着那只熊娃娃。
他手中捧着一本破旧的《德米安》,泛黄卷边的书页上,布满了潦草涂鸦、断线公式和几幅画风神经质的简笔画。
显然经过无数个“前任主人”的蹂躏。
他握着半截旧铅笔,正皱着眉头,在一段文字旁边用力地划下一条歪歪扭扭的横线。
听到李长乐的声音,他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李长乐的回信?
不过是这个傻胖子自己写给自己的慰藉罢了。
踏进息察园的大门,外面的世界就已经宣告了你的死亡。
亲情、友情?
温度?
那是奢侈品,这里唯一的硬通货是命和服从。
他现在只觉得脑子像团乱麻。
水母票、猩红邀请函、手腕上的蓝花……还有那个广播里的蝴蝶……这些东西像一个巨大的漩涡,搅动着他的认知。
明明还困在这座灰色的监狱里,却仿佛脚下的地面已经在无声地塌陷、扭曲。
为什么?
他的指尖沾了点口水,翻过一页。
翻动中,一句被黑色墨水工整地画了横线、并在旁边打了个星号的句子猝不及防跳入视线:
“鸟要挣脱出壳,蛋就是世界。人要诞生于世,就要打破这个世界。”
“喂!”
他没来得及思考,李长乐不满的声音又在他耳边炸响,带着被忽视的委屈,胖乎乎的脸凑得更近,几乎要贴到他手中的书页上,
“我说哥,你不是有那个什么……阅读障碍吗?根本看不进去吧?老抱着本书装什么深沉啊?”
阮侭昀握着笔的手收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笔尖几乎要戳破书页。
一股熟悉的、压抑的怒火瞬间顶到了喉咙口。
就在他即将发作的边缘——
“阮先生。”
一个带着点刻板冷硬的女声突兀地插了进来。
王晓穿着那身浆洗得发硬的护士服,不知何时出现在长椅旁,将一个标准尺寸的白色信封递到阮侭昀眼前。
“你的信。”
信?
阮侭昀的怒火凝固在脸上,变成了一丝错愕和荒谬。
仿佛冷水浇灌了火苗。
他的信?
这是哪个傻逼在搞恶作剧?
他盯着那信封,上面什么都没写,只有苍白的纸面。他皱着眉,带着一丝嫌恶和怀疑,接了过来,手指有些粗暴地撕开封口。
里面……居然真的有一张纸。
他抽出来。
不是信纸。
是一张印满了花花绿绿小广告的劣质宣传单页。
什么“神奇万能胶水一贴永不松动”、“祖传秘方专治疑难杂症”、“古董回收高价□□”……满满当当,散发着油墨和廉价纸张的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