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走到门口的叶梦猛地停住脚步。
她没有立刻回头,肩膀细微地颤抖了一下。几秒后,她转过身,脸上依旧是那副灿烂的笑容,虎牙可爱地露出来,阳光明媚。只有离得最近的林有庭能看到她眼角迅速泛起的红晕。
“是呀,”她的声音清脆,甚至带着点表演般的小得意,“姐姐学得像不像?可不可爱?”
“嗯,姐姐学的好像,好可爱哦。”
叶梦笑了笑,转身继续一瘸一拐地走出去。门轻轻合上。
门内,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断裂。
叶玲看着父母瞬间变得更加难看的脸色,积压的委屈和不解彻底爆发:
“你们真的变的很怪唉,难不成我说错了,自从姐姐扭到脚,这个家就变得奇奇怪怪!所有人都围着她转,前天我的家长会,你们谁都没来参加!”
“如果生个病能有这么好的待遇,那我也……”
“啪——!”
一向沉默寡言的父亲猛地起身,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叶玲未说完的话。母亲惊叫一声,慌忙拉住丈夫。
叶玲捂着脸,震惊地看着父亲,仿佛不认识他了一样,泪水在眼眶里迅速积聚:“你们……你们竟然打我!”
母亲看着她,眼中是前所未有的痛苦和绝望,声音嘶哑,像是终于无法再承受这个秘密的重压:
“玲玲!你说这对你不公平,可谁又能给你姐姐公平?!她不是扭到脚,她得的是渐冻症!永远治不好的病啊!你明不明白?!”
“治……治不好?”叶玲脸上的愤怒和委屈瞬间被砸得粉碎,只剩下巨大的茫然和恐惧,泪水决堤般涌出,“不可能……你骗我!她看起来明明……明明很正常!她刚才还在笑!怎么可能?!”
母亲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丈夫怀里,失声痛哭。
父亲紧紧抱着妻子,这个一家之主的脊梁仿佛也被压弯了,他赤红着眼睛,一下下拍着妻子的背,无言地对抗着命运的残酷。
小女儿叶欣看着崩溃的母亲和二姐,虽然听不懂,却也被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暖黄的灯光依旧温馨地照着满桌菜肴,却再也照不亮这个被阴云彻底笼罩的家。
昏暗的暮霭,渐渐低压下来,将天地缝合在一起。
社区花园里,已经有阿姨们搬来音响,随着节奏明快的歌曲活动着筋骨。生活的烟火气在周围喧嚣着。
叶梦在一张长椅上坐下,微微喘了口气,方才在屋里的所有强撑的力气似乎都被抽空了。她沉默贪婪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在暮色中摇曳的树木、归巢的飞鸟、还有那些随着音乐起舞,充满生命力的身影……
林有庭在她身边坐下,习惯性地侧身,确保能看清她的唇形。他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肩线,一种麻木感涌上心头。
安慰?他甚至觉得那些关于坚强、希望的话,从他自己这种逃避现实的懦夫嘴里说出来,虚伪又可笑。
良久,他干涩地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更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你虽然一直在笑,但总觉得,你好像一个人空落落的。”
他顿了顿,像是在组织语言,也像是在叩问自己,“可以说出来。人不能……不能连哭都不敢哭出来的。”
周围是喧嚣的音乐,他们之间却安静得能听到风声。
忽然,肩头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