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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二 建构哲学空间 雕塑思维个性1(第2页)

杨记耕:根据我接触到的有限资料和研究体会,沃勒斯坦的世界体系理论主要有四个方面的内容:

第一,世界体系的基本结构是“世界经济体”和“国际体系”。沃勒斯坦认为,由国际分工组成的“经济体”构成了世界体系的基础;这种经济体的存在又必然要求形成一种有利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运行的世界政治结构,这就是以强国欺凌弱国为基本特征的“国际体系”。在当今,世界体系就是资本主义世界体系。

第二,世界体系是个整体,每个民族或国家的发展都要受到这个整体的制约和支配。在沃勒斯坦看来,“发达”和“不发达”都不是这些国家本身的问题,而是世界体系整体运动在各个组成部分上的具体反应。

第三,世界体系的形成过程实质上是世界资本主义的资本积累过程。在沃勒斯坦看来,资本原始积累只是资本积累的开端。随着资本原始积累的完成,已经实现工业化的国家通过不平等交换剥削非工业化国家,这是世界资本主义的资本积累过程。正是在这个过程中形成了“中心—半外围—外围”的资本主义世界体系,形成了“发达”和“不发达”对立的状态。

第四,社会主义是不发达国家在世界体系中寻求再生之路而做出的一种反应,是世界体系内在规律所决定的一种社会发展形式。沃勒斯坦认为,在现代,社会主义自身还不能构成一个体系,也不能摆脱资本主义世界体系的制约,但社会主义又构成了“反体系的力量”。资本主义在世界范围内扩张的界限就是其灭亡的时间,而社会主义也只有在新的世界体系中才能得到全面实现。

沃勒斯坦的世界体系理论当然有值得商榷和需要完善之处,但不管如何,沃勒斯坦运用唯物主义历史观的理论和方法研究当代资本主义却是无疑的。所以,沃勒斯坦的世界体系理论被西方思想界誉为“雄心勃勃的具有马克思主义色彩的理论”,是“20世纪80年代的马克思主义”。

记者:您就马克思的世界历史理论已经发表了许多文章,下一步,您准备如何进行“马克思的世界历史理论和社会发展道路”这个课题的研究?

杨记耕:有四个方面的设想:一是重新考察马克思的世界历史理论;二是重新考察东方社会和西方社会发展道路的同与异;三是全面研究现代社会发展理论;四是深入分析中国社会主义运动,尤其是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

记者:您目前关注的理论问题是什么?

杨记耕:我目前关注的理论问题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历史命运。马克思主义哲学曾有过凯歌行进的时代,然而,毋庸讳言,马克思主义哲学目前处在低潮时期,许多人开始怀疑、否定甚至抛弃马克思主义哲学。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命运究竟如何,这仍然是一个重大的课题。目前,我和陈志良博士正在主持国家教委“八·五”课题——“走向21世纪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研究。在即将告别20世纪的时候,我们应站在现代实践、科学和哲学的基础上,对处于世纪转换中的马克思主义哲学进行新的研究。这种研究包括对马克思主义哲学与马克思主义史的关系、马克思主义哲学与西方哲学史关系、马克思主义哲学与现代西方哲学关系、马克思主义哲学与当代社会发展理论关系的研究。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真正把握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历史命运。

记者:要把握一种哲学的历史命运,首先要把握它的理论主题,看它的理论主题与现时代是否一致。您是否赞同这一看法?您认为,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理论主题是什么?

杨记耕:我完全赞同您的看法。要把握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历史命运,首先要把握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理论主题,把握这一理论主题与现时代的关系。

马克思主义哲学是在对传统哲学的批判中发展起来的。所谓传统哲学,是指从古希腊到19世纪中叶这一历史阶段的哲学形态,包括古代哲学和近代哲学。研究“整个世界”并追溯“整个世界”的终极存在、初始本原是传统哲学的目标,并构成了其中不同派别的共同主题。

具体地说,马克思主义哲学绝不是传统哲学,包括旧唯物主义哲学原来主题的延伸和对这个主题的回答。马克思主义哲学关注的是人类世界、“自己时代的现实世界”,关注现实的人及其发展,并认为随着现代科学的发展,再建构一种关于“整个世界”“总联系”的世界观只能是“多余”的。对于马克思主义哲学来说,“全部问题都在于使现存世界革命化”,“把人的世界还给人自己”。这样,马克思便把哲学的聚焦点从“整个世界”转向“自己时代的现实世界”,从宇宙本体转向人类世界的本体,从而使哲学的理论主题发生了根本转换。换句话说,改变世界,把人的世界还给人自己,这才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理论主题。

所以,马克思主义哲学极为关注唯物主义和人的主体性相结合的问题,并把自己的任务规定为解决实践活动中的人与世界、主体与客体、主观与客观的关系,从而为无产阶级改造世界,“使现存世界革命化”提供方法论。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这一理论主题和现代科学发展、现代社会运动是一致的。从本质上说,马克思主义哲学是“现代唯物主义”。

记者:您的这一观点和您在1989年提出的“拒斥形而上学是马克思哲学的基本原则”具有密切关系。您现在是否仍然坚持“拒斥形而上学是马克思哲学的基本原则”这个观点?

杨记耕:仍然坚持,而且认识比以前深刻了。“形而上学”就是关于超验存在之本性的哲学形态,它力图从一种“终极存在”“初始本原”中去理解和把握事物以及人的本性。从总体上看,传统哲学就是“形而上学”。从亚里士多德把“存在的存在”规定为“第一哲学”的主题,到黑格尔把“形而上学”和唯心辩证法结合起来,建立起一个庞大的“科学之科学”哲学体系,“形而上学”完成了一次大循环。黑格尔哲学是“形而上学”最完善和最后的形式。在这样庞大的哲学体系中,人仅仅成了“绝对理性”自我实现的工具,只不过是一种“活的工具”。

因此,马克思在《神圣家族》中断言:随着时代和哲学本身的发展,“形而上学”这种哲学形态“将永远屈服于现在为思辨本身的活动所完善化并和人道主义相吻合的唯物主义”。换句话说,随着时代的发展,一种吸取了黑格尔辩证法并和人的主体性相结合的唯物主义哲学必然要代替“形而上学”。这是时代和时代精神的要求。马克思主义哲学以至于整个现代哲学运动都是从批判黑格尔哲学开始的。从哲学史上看,马克思和孔德同时举起了“拒斥形而上学”的旗帜,马克思甚至把自己的哲学称为“真正实证的科学”。不过,孔德“拒斥形而上学”是为了把哲学限于经验和可证实的范围内;马克思“拒斥形而上学”是为了把哲学尤其是本体论引向人类世界和人的发展。

记者:“拒斥形而上学”的问题直接涉及马克思主义哲学与现代西方哲学的关系,您是如何看待马克思主义哲学与现代西方哲学关系的?

杨记耕:我刚才说马克思主义哲学是现代唯物主义,就蕴含着马克思主义哲学与现代西方哲学的关系。在我看来,马克思主义哲学所实现的哲学主题的转换标志着哲学的转轨,即从传统哲学转向现代哲学。从总体上看,现代西方哲学关注的就是人的生活世界,用雅斯贝尔的话来说,就是“力求领悟人的现实境况中的那个实在。”存在主义不用说。即使是分析哲学所实现的“语言学转向”,在本质上体现的仍然是对人与世界联结点的寻求,显示的是现代哲学对思想、语言和世界三者关系的总体理解:世界在人的思想之外,但人必须也只能通过语言去理解世界和表达对世界的理解,所以,“语言的界限就是世界的界限”。分析哲学的这一见解不无道理。马克思早就指出:“语言是思想的直接现实”,是“现实生活的表现”和“现实世界的语言”。这就是说,人类关于世界的认识成果就积淀并表现在语言中,因而从语言的意义去研究世界的意义,实际上就是从对人的关系中去理解和把握世界。

就内容而不就形式,就总体而不就个别派别而言,整个现代西方哲学的运动,都是以马克思主义哲学所实现的哲学主题的转换为根本内容的。不管现代西方哲学的其他派别是否意识到或承认,马克思和孔德一样,都是现代哲学的开创者和奠基人。

记者:那么,马克思主义哲学与现代西方哲学是否有不同之处?

杨记耕:当然有。撇开阶级性不说,仅就理论本身而言,二者也有本质的不同。现代西方哲学的不同派别都是从人类世界的某一侧面、环节、关系出发,并把人类世界归结为这一侧面、环节、关系,因而它们处在不断的相互否定之中;马克思主义哲学则把实践提升为哲学的根本原则,因而抓住了人类世界的根本,并从这一根本出发向人类世界的各个方面、环节、关系发散出去,形成一个思维整体。这就是说,马克思主义哲学不仅终结了传统哲学,而且在整体上优于现代西方哲学的其他派别。我赞同并欣赏萨特的这一观点,即马克思主义哲学是现时代“唯一不可超越的哲学”。

顺便说一点,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研究离不开对马克思主义哲学史、西方哲学史以及现代西方哲学的研究。在我看来,只有把握了马克思的思想历程,才能真正把握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真谛及其方法论原则;只有把马克思主义哲学放到西方哲学史中去研究,才能真正理解马克思主义哲学所实现的哲学变革的实质;只有将马克思主义哲学与现代西方哲学进行比较研究,才可真正知晓现代西方哲学的局限性,同时真正理解马克思主义哲学为什么是现代唯物主义,为什么是现时代“唯一不可超越的哲学”,为什么仍然是我们时代的真理和良心。

记者:可是,有的人认为,在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经典著作中,找不到关于现代问题的现成答案……

杨记耕: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经典著作中找不到关于现代问题的现成答案,这不能责怪马克思,要责怪的只能是自己对马克思主义哲学“本性”的无知。早在唯物主义历史观创立之初,马克思就以其远见卓识向人们宣布:唯物主义历史观“绝不提供可以适用于各个历史时代的药方或公式”。恩格斯后来重申:“马克思的整个世界观不是教义,而是方法,是进一步研究的出发点和供这种研究使用的方法。”

在我看来,自诩为包含一切问题的答案的学说,只能是神学,而不可能是科学。企图直接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经典著作中寻找关于现代问题的现成答案,实际上是把马克思主义哲学变成启示录。马克思是“普罗米修斯”,而不是上帝;唯物主义历史观是科学,而不是启示录。我们只能按照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本性”期待它做它所能做的事,而不能要求它做它不能做的事。

记者:问句题外话。听说您是站着思考,坐着写作,是否有此事?

杨记耕:确有此事。只有站着,独立不倚地站着,才能有真正的思考和创造性思维。

记者:我大概知道了您是如何建构您的“哲学空间”,如何雕塑您的“思维个性”的了。您的研究和见解确有自己的“个性”。谢谢您接受我的采访。愿您永远站着思考。

杨记耕:谢谢。不过,不是接受采访,而是相互对话。祝《学术研究》更上一层楼,办出自己的水平和特色。

[1]这是《学术研究》杂志记者冯达才先生对我的采访录。这篇采访录与《哲学动态》记者李立新老师1994年对我的采访录密切相关、相互补充,较完整地体现了20世纪90年代初我的哲学研究的深度、广度和特色。所以,我把冯达才先生的这篇采访录作为本书的附录二。这篇采访录文发表在《学术研究》1994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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