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这话时,眼中泪光闪烁,却透着逼人的锋锐。我没有出声------事实上,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林悦,悲愤交织,却极力压制。我们静静坐了很久。分别前,我低声问了她最后一个问题:“悦悦。。。。。。你怕吗?”
她苦笑一下,声音轻得像叹息:“怕啊。但就算怕,也要往前走。”
记忆的画面在脑海中渐渐淡去。我猛然睁开眼,呼吸仍有些紊乱。昏暗的照相馆里一片死寂,只听见我们各自压抑的呼吸声。
“该走了。”周敏不知什么时候走到我身旁,轻声提醒。我点点头,扶着墙站直身体。
不知过了多久,我们来到城郊一片废弃的厂区。穿过斑驳的铁轨和荒草,一栋漆黑的库房出现在视野中。周敏小心推开半掩的铁门,里面黑漆漆的。我举起手机微弱的光,映出空旷的室内景象------库房中央,孤零零竖立着一面巨大的落地镜。镜框斑驳粗糙,镜面却反常地干净,像刚刚擦拭过一般。在镜子前的水泥地上,隐约有一道歪歪扭扭的白色粉笔线,写着两个字母:“ER”。
“有人来过这里。。。。。。”我压低声音。周敏点点头,拔出一支小型手电筒。光束扫过四壁,整个库房空荡得瘆人。
我们一步步靠近那面镜子。我和周敏的身影出现在镜中,却比现实慢了半拍。我的心一下子提起,盯着镜中自己的动作。我抬起右手,镜中的“我”迟了一瞬才跟着抬手。那微不可察的延迟让我后背发凉。
就在镜子脚边,我看到一个敞开的木盒,里面码着厚厚一叠相纸。最上面一张,似乎已经显影完成。
我下意识弯腰拾起,借着手电的光,看清了照片内容------照片中,正是此刻站在镜子前的我和周敏!我们的站姿和神情都一模一样。可在照片中,我肩头多出一只纤细的手------仅露出一截手臂,修长手指上戴着那枚熟悉的银环。我胸口猛地一紧,声音发颤:“。。。。。。苏晴来过这里。”
“不止来过。”周敏盯着照片,瞳孔收缩,“她可能还在。”
话音刚落,面前的镜子突然轻轻颤了一下。我猛地抬头,只见镜面像水波般荡漾起来,周围空气仿佛被无形之手拉紧,发出低沉的嗡鸣。镜中我们的倒影忽然各自往前踏出了一步。
我和周敏对视一眼,彼此都没有动,可镜子里的“我们”却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先动了。“谁------”我刚要开口,镜中那个“我”竟抢先张口说话,声音闷响而模糊:“你是谁?”一句话惊得我后退半步。
脑中闪过周敏曾低声提醒我的话:遇到这种“提问”,千万别直接回答,把疑问弹回去!我强迫自己镇定,盯着镜中诡异的自己,艰难开口,声音嘶哑:“。。。。。。你是谁?”
镜中的“我”愣了一下,随即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笑容薄如纸片,没有一丝温度。
紧接着,他抬起手,掌心托着一只老旧的节拍器。节拍器的指杆在镜中来回晃动,发出“哒。。。哒。。。”的声响,节奏与我的心跳分毫不差。
我的手指抖了一下,还未来得及反应,镜子里骤然响起沉闷的钟声:
第一响,低沉回荡。
第二响,尖锐刺耳。
第三响------戛然而止。
我的耳膜被震得生疼,胸腔也跟着嗡嗡作响。下一刻,镜面上浮现出一行幽幽发光的文字:“旧物档案·地下”。我盯着那几个字,还未来得及细想,白光便陡然扭曲,如墨迹般晕散下去。
突然,“吱呀”一声,库房生锈的铁门被人从外推开。一阵冷风灌了进来,周敏手中的光柱晃动了一下。
门口站着一道瘦高的人影,身披破旧风衣,帽檐压得极低,完全看不见脸。只听一个嘶哑的声音从那方向传出,像铁屑碾过石板:“档案,不该你们看。”
我浑身一紧,不由自主往周敏身后靠了靠。周敏侧身护在我前面,冷冷盯着那人:“你就是‘旧物档案’的档主?”
对方没有答话,只是缓缓抬起一只手,指向我们身后的镜子。我猛地回头,却发现镜子里我们的身影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熟悉的女孩身影。
苏晴。
她静静站在镜中,穿着出事那天的白色实验服,长发披散,面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她的眼神空洞,仿佛被困在时间的琥珀中。
“苏晴!”我心脏狂跳,忍不住喊出声。
风衣人影低低笑了一声:“你们要的,都在这里。”话音未落,他的身形便向后隐入黑暗,消失不见。
此刻我的全部注意力都被镜中的苏晴牢牢攫住。她依旧一动不动,像一尊未完成的冰雕凝固在那里。“苏晴。。。。。。”我上前一步,哽咽地唤她的名字。
镜中的她没有回应,只是缓缓抬起眼睛,直直望向我。片刻后,她的嘴唇轻轻动了动。没有声音传出,但我看懂了她的口型------“快走吧。”
我瞪大眼睛,死死盯着她的唇语,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快走?为什么?她在警告我们?
还没等我弄明白,一阵尖锐的脆响猛然炸裂------镜面上骤然爬满了裂纹!无数裂缝像蜘蛛网般蔓延,但碎片没有坠地,反而仿佛化作漆黑的液体,从镜子里汹涌而出------大片黑色的影子扑满地面,仿佛有生命般朝我们蔓延!
“快跑!”周敏一把揪住我,拔腿就往门口冲。我转身狂奔,可脚下的黑影如同藤蔓死死缠住双脚,我整个人一个趔趄,膝盖狠狠磕在地上,半边小腿瞬间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