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苏晴。。。。。。她不像是会自杀的人。”
话一出口,车内霎时安静下来,连音乐都恰在此刻停了,仿佛空气被抽走,只剩车轮碾过路面的低沉嗡鸣。良久,无人接话。我知道这说出来有些冒失------逝者为大,在赶赴葬礼的路上质疑死因,似乎有些不敬。但心中那道违和感怎么都挥散不去。
我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苏晴的笑脸。
记忆中的她总是那么坚定而富有生命力,她不怕挑战权威,不甘平庸随波逐流。如果说这样一个勇敢又倔强的女孩,会默默走向自我了断,这让我无论如何没法信服。
半晌,赵明耸耸肩,低头重新按亮手机屏幕:“听说她以前有过抑郁倾向,也许是复发了吧。。。。。。”他的口吻故作轻松,似乎想用道听途说的理由解释这场悲剧。
然而陆川却淡淡地接了一句:“也许吧。可不管怎样,今天我们只管参加她的葬礼。”他声音冷峻而干脆,像在给这个话题下结论。随即,陆川转动方向盘,驶上通往**南山公墓**的岔路。
车内再次陷入沉默。我转头望向窗外,心却揪得更紧。玻璃上映出我自己的倒影------脸色苍白,双唇紧抿,几乎有些陌生的狠厉神情。我被自己的表情吓了一跳,赶紧移开视线,不愿再看。
心底那个疑问却更加强烈地盘旋着:苏晴究竟是怎么死的?如果她真的不可能自杀,那么真相又是什么?这个疑问就像一根冷硬的针,一下一下扎在我的神经上,同时也唤起某种隐隐的不祥预感。
不知不觉,车子已经停在了南山公墓门口。
天色阴沉,大片灰云堆积在远处山头,仿佛随时会塌陷下来。冷风从山间吹下,裹挟着湿意穿透衣物,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我们仨下了车,各自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一言不发地朝墓园礼堂走去。
公墓里黑衣肃立的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交谈或默默缅怀,空气中弥漫着焚香和泥土混杂的气味。
天空越来越暗,压得人心口发闷。赵明搓了搓手臂,小声嘟囔:“这鬼天气,看样子一会儿准要下雨。”
他说着还摸出一包烟,叼起一支准备点火。我皱眉看了他一眼:“在这里就别抽了吧。”
陆川则冷冷瞥了他一眼:“葬礼上收敛点。”
赵明悻悻地把火机收回去,瘪着嘴嘀咕:“紧张得很嘛。。。。。。”
话音未落,我们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好久不见。”那声音带着一丝熟稔的笑意,让人恍惚间以为又回到了从前某个夏日的午后。
我愣了一下,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白色短袖裙的女孩正从墓园小径的另一端快步走来。她外面随意披着件牛仔外套,背着一个帆布包,逆着惨白的天光,面容清秀明丽。那眉眼间透着久违的神采,嘴角含笑,看起来竟与记忆中别无二致。
“**林悦**?!”“我几乎脱口而出。身旁的陆川和赵明也都露出讶异的神情。
女孩走近了,笑着伸出手同我们一一击掌致意:“怎么?几位都把我忘啦?当年没少借过你们作业抄的人,可是我呀!”她俏皮地眨眨眼,试图活跃气氛。
我的心情却异常复杂------林悦,学生时期我们摄影社团的学妹,后来出国留学,一别经年。没想到会在这里再见到她,而且明显她也是特意回来参加苏晴的葬礼。“林悦,好久不见。”我努力扯出一点笑容。
陆川则点点头:“多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
赵明吹了声口哨调侃:“哟,我们当年的才女学妹,现在更漂亮了嘛。”
林悦无奈摇头:“都什么时候了,还这样油嘴滑舌。”
短暂寒暄后,四个人的情绪又被眼前的悲伤现实拉了回来。林悦神色黯淡下来,缓缓从帆布包里取出一个已经拆开的牛皮纸信封,语调低沉:“。。。。。。苏晴在出事前不久,寄了一封信给我。”
说着,她从信封里抽出几张略显皱折的照片。我们连忙围拢过去。
我看见照片上迷蒙的阳光穿过薄雾,画面边缘被人用剪刀剪得参差不齐,仿佛刻意裁掉了什么背景。照片中央是苏晴的身影:她微笑站在某处户外,笑容静美,神态如旧。
然而让我皱眉的是,照片背景很模糊,地平线和景物都扭曲变形,看起来极不自然。甚至让人有种“被人为剪辑过梦境”的诡异感。“这构图透视有点不对劲。。。。。。”我盯着其中一张照片,忍不住低声说出自己的疑惑。
“苏晴身后,好像。。。。。。还有什么东西,被剪掉了。”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照片里缺失了某个重要元素,就好比一幅完整画面被硬生生挖去了一角,留下的扭曲边缘出卖了真相。我伸出指尖轻轻描摹那锯齿状的剪裁痕迹,越看心里越不是滋味。
赵明拍了拍我的肩膀:“别想太多了,**林晓**。这种场合别琢磨这些。”他压低声音劝道,大概觉得我过于沉迷细节,有些失态。我知道他是关心我,但照片的怪异仍深深困扰着我。
让我意外的是,林悦的脸色也微微变了,她似乎听懂了我的意思------或者说,她本身就对这些照片心怀疑问。
她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然而不等她开口,远处忽然传来低沉悠长的音乐声,在阴云下缓缓回荡。灵堂那边,葬礼即将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