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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整与暗涌（第1页）

苏州河畔的寒意被完全隔绝在外。

位于上海市郊，一处由“异调办”提供的安全屋内，温暖而安静。空气净化系统发出几乎不可闻的低鸣，将任何可能存在的追踪粒子或能量残留隔绝在外。这里的装修是现代极简风格，线条冷硬，色彩单调，与其说是家，不如说是一个功能齐全的堡垒。

沈知遥裹着一条厚厚的羊毛披肩，坐在靠窗的沙发上，面前放着一杯热气氤氲的参茶，但她几乎没有碰过。她的目光有些空茫地望着窗外被特殊涂层处理过、只能单向透光的玻璃，外面是模糊的、灰绿色的庭院景观。沈青简牺牲时的画面，如同梦魇般在她脑海中反复上演——那焦黑的后背，决绝的眼神，以及最后那句关于“昆仑之眼”的遗言。一种深切的悲伤与巨大的责任感交织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头。她下意识地摩挲着左手的琉璃烙印，那温热的触感此刻带来一丝微弱的安慰，仿佛那位刚刚逝去的长辈，将守护的意志也一同烙印在了她的灵魂里。

顾允执坐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上，他没有打扰她。他知道这种悲伤需要时间消化。他的面前摊开着多个电子记事本和虚拟屏幕，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数据、公式、星图以及关于昆仑山脉的各种地质报告、历史传说和卫星遥感图。他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是精神力透支后的表现，但那双眼睛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深邃和……宁静。

一种奇异的宁静。

过去的他，像一把时刻出鞘、锋芒毕露的剑，理性是他的剑锋，逻辑是他的剑脊。而此刻，这把剑似乎归入了鞘中，锋芒内敛，却更显厚重。他不再试图用纯粹的数学公式去强行框定那片“虚无”，而是开始尝试理解沈青简所说的“直觉”与“信念”。他回想着在石室中，当逻辑崩塌后，那种基于对沈知遥毫无保留的信任而生发出的、全新的感知方式。那并非抛弃理性，而是在理性的地基之上，开凿出了一口通往更深层真相的“直觉之井”。

他开始将那种玄妙的感知，与自己庞大的知识体系进行交叉验证。他调出“深蓝”模拟出的、基于现有物理规则的能量流模型，再将其与沈知遥引导“镇渊玺”时、他凭借直觉“感觉”到的能量轨迹进行比对。他发现，直觉感知到的轨迹，往往更加优化，甚至能提前规避一些模型尚未计算出的、潜在的能量涡旋。这并非巧合。

“……意识，很可能是某种更高维度的信息处理机制，它能够瞬时调用远超线性逻辑计算的海量数据，并以一种我们尚未理解的方式进行整合，输出为‘直觉’或‘灵感’……”他在电子笔记上快速记录着，笔尖（虚拟）划过屏幕，发出细微的沙沙声。“量子意识理论？全息宇宙模型？或许都能提供部分解释，但核心机制，依然隐藏在‘墟海’的迷雾之后。”

他的研究方向，正在发生一场静默却深刻的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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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密通讯线路接通，陈暮的全息投影出现在客厅中央。他的影像似乎也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

“你们的身体状况评估报告我已经收到，精神力透支，需要静养。”陈暮开门见山，“‘沉香阁’事件的善后工作基本完成，舆论已控制，对外宣称是煤气管道老化引发的意外爆炸。‘潘多拉’残部已撤离上海，但我们判断，这仅仅是暂时的退却。”

他的目光扫过顾允执和沈知遥：“沈老先生的牺牲，是巨大的损失，也是对我们的警示。‘潘多拉’比我们想象的更激进，也更……了解内情。他们此次行动，目标明确指向‘镇渊玺’，并且似乎对仪式的关键节点有所预判。”

“内部有泄密的可能？”顾允执直接问道。

“不排除。”陈暮回答得同样直接，“‘异调办’并非铁板一块，或者说，我们面对的敌人，其渗透能力超乎想象。这也是我接下来要提醒你们的关键——不要完全信任任何人，包括我直属部门之外的同僚。”

这话语中的寒意，比安全屋外的天气更冷。

“关于‘昆仑之眼’，”陈暮切换了话题，“这是我们，也是‘潘多拉’乃至其他可能存在的古老势力，追寻了数十年的目标。它被认为是位于昆仑山脉深处的一个……‘初始锚点’，或者用更古老的说法——‘天地枢纽’。传说它拥有调和阴阳、界定清浊的莫大威能，是维系整个亚洲，甚至更大范围维度稳定的核心之一。”

他传输过来一份高度加密的档案。“这是目前我们掌握的所有关于‘昆仑之眼’的非核心资料，包括一些探险队的失踪报告、卫星捕捉到的异常能量读数，以及部分古老典籍的残篇解读。但它的具体位置、激活条件、守护机制……全都是谜。甚至它是否以物质形态存在，都无法确定。”

档案里的内容光怪陆离：有记载西周穆天子驾八骏西巡，疑似追寻“黄帝遗宫”；有唐代高僧记载于昆仑山腹地目睹“幻光海市，内有乾坤”；有近代探险家描述在特定风雪中听到“大地心跳”；更有冷战时期某些大国秘密派遣特殊部队进入昆仑，最终全军覆没的绝密档案……

“前往昆仑，将比上海危险十倍、百倍。那里的环境极端，磁场混乱，空间结构脆弱，而且……盘踞着一些因长期暴露在异常能量下而发生‘畸变’的古老生物，以及可能存在的、敌友难分的古老守护者遗族。”陈暮的语气极其严肃，“你们需要更充分的准备，不仅是装备上的，更是心理和能力上的。在你们准备好之前，我不会批准任何行动方案。”

通讯结束。

顾允执和沈知遥沉默良久。陈暮的话像一块巨石投入心湖。“不要完全信任任何人”，这句话彻底定义了他們与“异调办”未来关系的基调。而“昆仑之眼”的宏大与危险，也远超他们之前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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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香港，顾家大宅。

顾允宁，顾家的小女儿，正盘腿坐在自己那间充满后现代艺术气息、墙上贴满各种分镜脚本和电影海报的工作室里。她面前的大屏幕上，正同步播放着经过她特殊渠道处理的、关于上海“沉香阁”“意外”的新闻片段，以及一些网络上流传的、模糊不清的手机拍摄画面——有晃动的、似乎能看到能量光束的镜头，有“异调办”外勤人员快速移动的残影。

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极度兴奋的光芒，嘴里叼着一根pocky，含混不清地对着电脑语音输入：

“镜头感！妈呀！这镜头感绝了！你看这个光影效果，这个爆炸的慢放，还有这个……这个穿黑衣服的小哥，啧，这侧脸，这持枪姿势，这充满故事感的眼神……这哪里是意外，这分明是顶级的动作大片现场！”

她快速敲击键盘，调出顾允执和沈知遥的一些公开照片，与那些模糊画面进行比对。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二哥和二嫂不是一般人！这哪是商业联姻？这分明是……城市超人搭档！守护者联盟！不行，我得去找他们！这么好的素材，不拍下来简直就是犯罪！”

她立刻打开订票软件，开始搜索最快前往上海的航班。叛逆的血液在她体内沸腾，艺术家的直觉告诉她，她正在接近一个前所未有的、真实而刺激的巨大“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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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世界的另一个角落，一个光线昏暗、充满各种生物培养槽和奇异仪器设备的房间里。

一个穿着白大褂、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眼神却如同看待实验品般冰冷理性的中年男人，正看着屏幕上顾允执和沈知遥的资料，以及他们掌心烙印的特写照片。他的胸前，别着一枚精致的、缠绕着蛇杖的“P”字母徽章。

他，就是“潘多拉”组织的核心高层之一——“博士”。

“‘镇渊玺’连接深度提升，排斥力场增强……可惜。”博士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在陈述一个失败的实验数据。“但这两个样本……表现出了惊人的潜力和适应性。尤其是顾允执，竟然能在‘本源投影’下完成认知重构……完美，真是太完美的研究样本了。”

他拿起通讯器，下达指令：

“启动‘雪鸮’计划。目标，顾允执，沈知遥。优先级：捕获最高，如遇不可抗力，允许‘清除’。将他们带回来，我要亲自……解开他们身上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