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沙发上呆坐了很久,夏兴国的醉意渐渐退去,头脑也清醒了不少,他站起身来到窗口向外望去。
外面夜深人静,空中半影高悬,抬手看表已然九点过半,顿感有些不安,转身疾步向卧室走去。
轻轻推开卧室门,夏兴国在黑暗中摸索着蹭到床边,对躺在床上的妻子小声问道:“文华,你睡了吗?”
“睡了!”
“睡了……睡了还说话,”夏兴国嘴里嘟囔着,伸手把床头灯打开,“小凡怎么还没回来,她干什么去了?”
被光晃得难受,周文华翻了个身,背对着夏兴国,不耐烦地说:“去同学家,给同学过生日去了。”
“过生日?这都九点半了还过不完啊!”夏兴国又看了眼手表,着急地问:“去谁家啦?走时候有没有给你留电话呀?要不你给打个电话吧。”
“你还有完没完呀?”周文华猛地从床上坐起,一脸不悦,“平时不闻不问的,今天怎么这么多事儿?”
“诶?不对呀!”夏兴国感到纳闷,“以前都是你管东管西的,这也不让去,那也不让干,恨不得把孩子绑家里。今天小凡这么晚了还没回家,你怎么一点儿也不着急呢?”
“以前孩子小,自控力差,我管得严是怕她分心耽误学习。现在孩子大了懂事了,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不能再把她当小孩子一样眼巴巴地盯着,有必要给她一些自己的空间。”
听完这段有理有据的陈词,夏兴国趁其不备摸了摸周文华的额头,“媳妇儿,咱们这儿昼夜温差大,你是不是着凉了?”
周文华抓住夏兴国的手一把甩开,“哎呀,干什么呀你!”
夏兴国会心一笑,“刚才都不像是你说出来的话,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我记得在教育孩子的问题上,你一直都是寸步不让,必须对你言听计从,现在怎么变得这么通情达理了呢?”
“人是会变的嘛!”周文华想了想,又说道:“都二十一世纪了,如果总是一成不变的话,岂不是跟不上时代了。”
“哟嗬!我媳妇儿觉悟还蛮高的嘛!”夏兴国满脸嬉笑。
“哎,说真的,”周文华突然语气认真起来,“你有没有发现,小凡比以前开朗多了,说话办事也比以前更沉稳了。”
仔细一想,夏兴国连连点头,“对对对,还真是这么回事,而且她身边多了很多朋友,关系好像还都不错。”
“小凡以前哪有什么朋友呀,从来没听她说过关于朋友的事,更没给朋友过过生日,”周文华说着有些激动,“这是她第一次!”
夏兴国终于明白周文华为什么会一反常态对夏凡深夜未归的事不着急了,他也能理解这个“第一次”对夏凡来说意味着什么。
想到这,他心情马上放松下来,“那就让她多玩一会儿,不用等她了,咱俩先睡。”
周文华“噗嗤”一声笑了,“你还说我,你变得也够快的。”
“你都进步了,我也不能拖咱们家后腿呀!”夏兴国握住周文华的手,感觉又欣慰又钦佩,“文华,你说小凡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我觉得很可能跟她们班有关,自打小凡去了七班就和以前不一样了。”周文华没有过多思考,好似心中早有答案,“说实话,以前我特别担心七班会毁了咱家小凡,虽然都是一样的平行班了,但这个班的情况属实让我心有余悸。没想到后来七班居然追上来了,小凡的成绩不但没有下降反而又提升二十多分,这让我对她们班刮目相看。”
“是啊!也是在进了这个班之后,小凡才开始有了真正的朋友,还为了帮朋友保守秘密挨了处分,那也是她第一次挨处分。”夏兴国说着忍不住想笑,“没想到你姑娘还真够讲义气的。”
“对了,你还记得她参加拔河比赛那次吗?回来就瘫在沙发上睡着了,醒了之后腿疼得连路都走不了,看得我快心疼死了。可都成那样了,她依然坚持完成了比赛,最后还拿了个冠军回来,奖状就贴在她的床头。她天天看天天看,每次看都会开心地笑一会儿。一面墙的市级奖杯奖牌我都没见她多看过一眼,那是我第一次见她对一个班级的奖状百看不厌。”
夏兴国深吸一口气,“你不说我还意识不到,原来小凡在七班有这么多的第一次啊!”
“所以,小凡坚决要留在七班,一定有她的道理。”周文华抽出手反握住夏兴国,说道:“兴国,如果再让我选一次的话,这次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尊重小凡自己的意见。”
夏兴国的酒彻底醒了,一顿酒让他又重新认识了两个人,一个是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的妻子,一个是有主见、有担当的女儿。
他突然举起一只手,郑重其事地说:“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提市一中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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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墙上的挂钟叮叮当当地响了十声,把夏凡的思绪从惊险刺激的海盗船上拉回到了现实。
一看时间已经很晚了,但其他人压根就没注意到这个问题,一个个玩得忘乎所以、乐不思蜀。
“丁严,现在已经十点了,”夏凡赶紧提醒他说:“你爸爸妈妈也该回来了吧,要不咱们今天就结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