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峥屿神态专注,眼神温柔,修长的十指与柔软的白纸交缠,在昏灯一盏的室内,他的每一个动作都优雅得像是一场舞台剧。而这场舞台剧的剧名大概就叫作思之欲狂,也叫作念念不忘。
那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她在他的公寓里洗头。因为那天他们溜进果园里摘桑葚,结果她沾了一头的蜘蛛网。
当时的他在电影学院附近租了一套带阁楼的两居室,也就是海山公寓大厦的那套。有一天他们心血**去果园摘桑葚,摘完回来,她吃桑葚吃得满嘴乌青,连牙齿都紫了,头上还有蜘蛛网,活像个脏兮兮的小乞丐。他便催她去梳洗,还把自己的衬衣拿给她换。
她洗过头以后,头发湿漉漉地搭在肩膀上,穿着他的衬衣从卫生间里出来,浑身不自在。
她拽着衬衣的下摆,左拉右扯,生怕自己走光,脸涨得红红的,非常娇羞可爱。一走到沙发旁边,她就赶紧抓了个抱枕压在腿上坐下来。他瞥了她一眼,傲娇地说:“我又不会吃你的豆腐。”
她不假思索:“你不吃我的豆腐那吃谁的?”
他一听,夸张地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是吗?我不吃你的豆腐,你好像还不开心?那我……”
他走向她,她肩膀一缩,往后一仰,调皮笑道:“喂,我是说……豆腐不好吃,我要吃桑葚!”
在佟千意面前的宋峥屿,不像在别人面前那么内敛,表情动作都会变得丰富起来,毫不掩饰他的大男孩气,他噘了噘嘴,说:“没了,你刚刚洗澡的时候我都吃光了。”
什么?她眼睛一瞪,盯着茶几上空空的盘子,真的一颗没剩了。
她委屈极了:“我就说吃完再洗嘛!你是不是故意的呀,就想把我支开,自己一个人吃独食?!好卑鄙啊!”
“卑鄙?就为了几颗桑葚,你就上升到人身攻击了?”他揉了揉她的头发。
“就为了几颗桑葚,你就暴露了你的自私狡猾!奸诈!啊!还暴力呢!”她说着,身体一扭跪上沙发,用抱枕敲他的脑袋。
到底是谁暴力啊?他可委屈了,嚷嚷着说佟千意你再打我,我真要吃你的豆腐了。她顿时意识到以自己此刻的打扮实在不宜有大幅度的动作,于是把背一驼,扯着衬衣的下摆问:“你到底把我的桑葚藏哪儿了?”
他笑了:“你也知道我藏起来了呀?”
她说:“嘿嘿,我知道你才不自私,才不狡猾,才不奸诈呢——”她一边说,一边走到冰箱前面,把冰箱门一拉开,桑葚果然在里面,她龇牙一笑,“嘻嘻,你才不卑鄙呢!”
他走过去把她的头发揉得更乱了,一边揉一边说:“知道你喜欢吃冰的,所以我才放里面的。”
“哦……”她顶着一头乱鸡窝,脑袋甩了甩,把头发朝两边一拨,突然踮起脚,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奖励你!”
她亲他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生命就好像是一朵从废墟里开出来的花,旺盛,顽强,无往而不利。
对那时的宋峥屿而言,陋室方几,扫尘饮茶,日子过得再清淡粗鄙,但只要有她,他就别无所求了。
他还记得,那天佟千意还问他:“你的特异功能只能够对人起作用吗?能不能催眠什么花花草草、猫猫狗狗的呢?”
他便用欣赏小猫小狗的眼神看着她,说:“能啊,能催眠猫猫狗狗的。”
她惊喜:“真的?!”
“真的!”他一本正经地看着她,“你不就是猫猫狗狗吗?”
她用手肘撞他:“你才是猫,你才是狗呢!”
平时一贯优雅稳重的少年在这时调皮地笑了起来,丝毫不掩饰稚气,他竟然还顺着她的话,学狗叫了一声:“汪!”两个人抱在一起笑成一团。
后来,她就特意学了怎么用纸折小狗,折出了第一只,还在小狗身上写了他的名字,手舞足蹈地说这就是宋峥屿,宋峥屿会汪汪叫……
时隔四年,宋峥屿再回想起他和佟千意之间的甜蜜幸福,所有的细节都还清清楚楚。这四年来,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究竟度过了多少个像今天这样的深夜,孤零零地溺在无边的黑暗里,疲倦而无望地想她。既想她,又想忘了她。
但挣挣扎扎,她却还是他的海底月,远在天边,也还是他的心上人,近在眼前。
这几年,无论他收获了多少的奖杯和美誉,他最念念难舍的,也还是和她在一起粗茶淡饭、亲密无间的时光。
这一晚,宋峥屿和佟千意都失眠了。第二天,佟千意顶着熊猫眼去教室,周围依然和昨天一样,充斥着异样又暧昧的眼光。她虽然觉得不舒服,但表面上还是装得跟没事人似的。
自从绯闻曝光,池方城就没有主动联系过佟千意,昨天一整天都没有,第二天也没有,第三天也没有。
直到第四天中午,佟千意去食堂买饭,远远看见池方城跟几个男生坐在一起,她犹豫了一下,决定过去跟他打招呼。
池方城不知道佟千意来了,他跟几个哥们儿聊得正起劲。佟千意走到他背后,正巧听见他用酸溜溜的语气说:“佟千意?我都跟她分手了,她要丢脸也不是丢的我的脸,这事儿可别往我身上扯啊!”
男生们的目光齐刷刷地投过来,尴尬地望着佟千意。池方城回头一看,丢下筷子,怒冲冲地站起来就走。
“方城?!”佟千意追了上去。
池方城冲出食堂,在小路上停下来,一转身,凶巴巴地瞪着佟千意。